是陆压道君。

真的是陆压道君。

在看到蛟蛇妖怪洞受难的时候，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我以为或许是岁扬大王来了，知道龙岳不在洞中，他就想着把蛟蛇妖怪洞占为己有。

我也想过，八成是青蛇奶奶来了。趁着岁扬大王不在，她就来找龙岳的麻烦，想要一雪前耻，是以才大开杀戒。

我还想过可能是倒戈的蜈蚣精。

我也想过没准是被策反的蝎子精。

我差不多把泰山上三万六千个妖怪洞中的妖怪都想了一遍，却唯独没有想过陆压道君。

他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要大开杀戒？他究竟要干什么？

我不懂他，不了解他，不明白他。对他做的事情，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在听到陆压道君说话的那一刻，我感觉眼前都黑了。就算把我的脑袋敲开，我都想象不出来的会是陆压道君。我怕，怕极了。我慌张的用手去拍打自己的脑袋，呢喃着说：“朝歌，醒醒，这是梦，是梦。”

可是很遗憾，现在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梦。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我能清楚的看到血红的池水，我能清楚的看到遍体鳞伤的龙岳，我能清楚的看到山顶上的蛟蛇妖怪洞……那已经不是我最初来的妖怪洞了。

在我下凡的时候，尹喜曾经和我说，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要去相信你的心。很多时候未必眼见为实，眼睛是会骗人的。

那为什么，我的眼睛看到的一切却清晰的可怕。

那为什么，我的眼晴不骗我呢？

我缩在角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陆压道君还在说话，等不到回答，他的声音更加冰冷冷：“天亮之前，交出朝歌。不然的话，本君就杀光泰山所有妖怪精灵。”

这句话他不是在葫芦里说的，他的声音在山涧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无论藏在哪个角落里，他的话语都震耳欲聋。

“大王，他要杀你！要杀丑八怪神仙……”

小六最后的话语浮现在耳边，我忽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陆压道君，他是来杀我的吧！

知道我住在妖怪洞中，所以他来杀我了么？

知道我用神仙血救过了小六，所以他来杀我了么？

还是说，知道我这种小神仙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来杀我的么？

我感到很疼，肚子疼，心更疼。尤其是胸口的地方，像是有什么东西等不及破体而出。不断的有血液冲击着，最终变的滚烫，鲜红。

“朝歌。”被陆压道君的话语震醒，龙岳睁开眼看我，“杀了小六他们的……是陆压道君吗？”

有血水流进了喉咙里，我感到嗓子眼里腥甜腥甜的。想哭又哭不出，我嗓音沙哑的说：“是他，他来抓我了。”

龙岳张开口刚想说话，陆压道君的声音又在空气中震颤：“天亮之前，交出朝歌。不然的话，本君就杀光泰山所有的妖怪精灵。”

陆压道君的话很简单，却威慑力十足。光是听着，都让人心里发毛。连一向桀骜不驯的龙岳，他都有些怕了。嘴巴张了张，他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把我叫出去吧。”喉咙中的甜腥，变成了一种难言的苦涩。我想安慰的对龙岳笑笑，笑的却很是难看，“对方是陆压道君，你就算吃了我也没有胜算的……把我交出去，最起码能保住其他妖怪的命。”

龙岳看了看我，又仰头看了看，他轻笑一声：“交你出去？本王才不会那么做呢！”

陆压道君既然发了话，除了交出我，我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龙岳拖着龙尾从地上坐起来，他苍白冰冷的手指搭在了我的脉搏上。稍微试了试，他问我：“朝歌，你现在是不是肚子疼？”

都什么时候了，龙岳怎么还问这个？

“肚子疼么？”龙岳又问了我一遍。

我点了点头，他的一只手绕到了我的脑后。拉着我的脑袋靠近他，他的舌撬开了我的唇。

到处都是血，龙岳的唇也是血腥味儿。他的唇滚烫，气息完全紊乱。我刚想要推开他，就觉得他把一个滚烫的圆东西吐在了我的嘴里……是龙的内丹！

龙岳竟然把他的内胆吐给我了！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长生。”天地万物修炼，都以内丹最为重要。不管是哪种修行，都是为了修行到内丹里聚集正气。如此后，在念咒时咒语会和体内的内丹相互作用，自此达到效果……真龙和蛟蛇的区别，就在这儿内丹上。

内丹不仅能聚集能量疏通自身的经络，更有帮助自身调理疗伤的功效。现在龙岳把他的内丹给了我，他身上的伤势急速加重。刚一松开我，他就呕了一大口血出来。连半个人身都维持不住，他巨大的龙身立马把岸边堆了个满满当当。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急的拍打他的爪子，眼眶疼的厉害却落不出泪，“陆压道君也没说要杀我！顶多就是我犯了错，他想带我回天上去治罪，你把我交出去就可以了……你把内丹给我干什么啊！你不想活了啊！”

龙岳的犄角顶在石缝中，他笑的有气无力：“你个傻瓜，你刚才那么用力把本王拖出来……你动了胎气，差点流产了。”

“你不总说我是你养着的一道菜么？”我从没经历过如此的情景，我只觉得悲痛欲绝又不知为何如此。像是有人拿刀把我从中劈开，我的骨肉都在疼着叫嚣，“龙岳！你不一直说你不会对一道菜愧疚么？既然不会……为什么把你的内丹给我这道菜啊！哪有人会为了道菜给出内丹的！你才是傻瓜！你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和我比起来，龙岳的脸上是异常平静：“本王要留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为什么？”我别开眼不去看他，“没有内丹，你支撑不了多久的……你要是死了，还如何修炼？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和你又什么关系？你如此做……不值得的。”

龙岳只是笑，他笑的有种说不清的洒脱：“你要是不说，本王竟然都想不起来这事儿。如此说来，本王这笔买卖……好像又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