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岳没有回答我。我深吸口气，说：“你不用觉得愧疚，我又没有怪你。”
“朝歌星君。”
我把龙岳的话回答给他：“龙君大王如此礼貌的叫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朝歌星君。”龙岳像是在故意和我拉开距离，“你对你的食物可曾觉得愧疚？”
“……”
“你今日晚上吃了一只烧鸡。”龙岳笑着说，“你可对那只鸡感到愧疚？吃完后，你是否会对那只鸡的骨头痛哭流涕？等到七日之后，你是否会给那只鸡祭拜烧纸？”
“…………”
“所以啊！”龙岳大笑一声，“如果你不会，那本王自然也不会。”
到了凡间之后，我学了不少知识，涨了不少的见识。要说其中学的最多的，便是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
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朝歌，龙岳的话我或许就当真了。但是现在，我明白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就像是小六说过之后，龙岳的笑容骗不了我一样。
“谢谢。”我说起这事儿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道谢，“感谢你对我的照顾，真的很谢谢……等到你要吃我的时候，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龙岳啧啧嘴：“小六那个家伙，他到底给你吃什么了？稀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食物心甘情愿的。”
“我要是没有怨言的话，你应该就没什么罪过了吧。”我道，“不然你就算是成了仙，也会杀孽太重的，对你位列仙班不好。” 龙岳没说话。
自从那日醒来后，龙岳就听我的话把寝洞里的水晶板全都挡上了。经过我三四天的改造，这里已经很适合休息。龙岳给了我保证后，让我很安心。没一会儿我就有了些困意。而在我马上要睡着的时候，龙岳忽然开口说话了。
龙岳的声音很轻，也很缓。没了往日的邪气，倒显得有几分脆弱：“你和我母亲……很像。”
“嗯？”我困的迷糊，只是随口应道，“你说的凡人吗？”
龙岳一边用尾巴拍我，一边柔声说：“她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别人说什么都信，完全没有设防……和你一样傻乎乎的，即便是快要被人害死，也对仇人心怀感恩。”
“你母亲是被害死的吗？”我道，“她要是凡人的话，那你父亲……你父亲真的是龙吗？”
龙岳的尾巴推着我的手摸到他后半身的伤疤处，他说：“这里，原来也是有两个龙爪的。我父亲为了隐瞒我们的关系，为了否认我的存在，直接把龙爪挖掉了。”
“那个……”
龙岳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不会安慰人。我能感觉到他很难过，可是却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龙岳和我说这些，恐怕也不是想要我的安慰。就是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他不吐不快罢了：“那日在宴会大厅，我亲自用火烧伤了你的脸。看着你昏过去时，我就想起了我的母亲。曾经我母亲也是如此，在众人面前被我父亲羞辱伤害。不仅毁了容，甚至连具肉身都没留下。”
“你母亲她死了吗？”
龙岳摇摇头：“比死更惨。我父亲把她的魂魄拘在了东海最深的海沟里，让她见不得天日，让她不能轮回转世。天长日久困在那暗处，受尽凄苦和折磨。”
拘在东海的海沟里……那是何等的仇恨？
这天地间，总共有三大囚牢是坚不可破的。一是西王母的昆仑塔，一是玉帝的诛仙阁，再有一个，便是东海龙王的东海沟。这三个地方，里面关了凶狠无比的上古凶兽，连门锁都是浸透了妖气邪气，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只要是神仙进里，就再没有出来的。
除非大凶大恶之徒外，其他的罪责轻易是不会关在这三个地方的。龙岳的父亲，居然把一个凡人女子关到东海沟里。不仅如此，他父亲还有能力把凡人女子关到东海沟里……
“龙岳。”我试探着问，“难不成你父亲……是东海龙王吗？”
龙岳没有回答，他似乎是默认了。
老实说，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比龙岳第一次说他的身份时，受到的惊吓还要严重。
东海龙王敖广，在龙王中地位尊贵，是水族龙王之首。敖广辈分高，地位高，任哪个见了不得尊称一声“龙王大人”。可就是这样一位备受尊崇的龙王，不仅和凡人私通，还有龙岳这么大个儿子，谁听了不得吓一跳？
更让我震惊的是，我百十年前见敖广的时候，他是个特别怕老婆的。
记得我和尹喜离开东海龙宫时，因为龙王惧内，他还笑话了几百里路。如今得知真相，还真是让人唏嘘。
“我和东海龙王，还是有一面之缘的。”为了让龙岳开心点，我劝他说，“在我的印象里，东海龙王人还是蛮亲和的。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被一个猴儿欺负了去……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能不能是被龙母知道了，是以才造成了惨事？”
龙岳轻哼一下，冷笑三声：“能有什么误会？斩我龙爪的是我父亲，伤我母亲的也是我父亲。要说是有什么误会，那也是我误会了。”
“你是想给你母亲报仇吗？”我不是太能明白龙岳的想法，可我理解他的心情，“听我一句话，还是算了吧！”
我才说了一句，龙岳却立马就恼了：“算了？怎么就能算了？我母亲在东海海沟里受苦受难，能就那么算了吗？他们害的我吃苦受难，只能沦落到这个蛟蛇洞里栖身，只能受那些妖怪的欺辱……这样的苦难，如何说算了就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啊！”我道，“就算你吃了我的肉，成了神仙，你也比不过他的呀！他是东海的龙王呀！”
“血债血偿。”龙岳不想多说了，他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拍拍我的脑袋，他笑道，“不说那么多了，你快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