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她，我能清楚的感到她背后的伤口。那热乎乎的血，还有那凉飕飕的风。玄豹在兴奋的嘶吼，随时准备终结我们的生命。

小姑苏还没有咽气，她强忍着维持不让我身体掉下去。我用力抓紧她，呢喃着说：“不，你不能死，是我答应了土地老儿……我是大人，我不会让你们在我面前死的……你要是死了，我会恨自己的。”

要是土地老儿和小姑苏也死了，那我呢？我就算活下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恨啊，真是恨啊……好恨现在懦弱又无能的自己，实在是太恨了。

我话说的干巴巴的，很是无力。我的保证轻飘飘的，就像是我能带给土地老儿的希望一样，都是毫无意义的。

在我的悔恨和懊恼中，小姑苏的气息一点点消失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凉，再用不上任何力气，她压在我身上跟我一起掉了下去。不管我如何摇晃，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姑苏！”

风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我抓的用力，我和小姑苏两个人还是被吹开了。掉落在地上后，我连滚带爬的去找她……血腥味儿太浓，玄豹群把我们两个团团围住了。

“我不会让你们吃了他们两个的！”我紧紧的抱住小姑苏的身体，对着玄豹群怒吼，“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你们听到我的话了吗？我不会让你们吃了他们的！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我撕心裂肺的喊着，吸进了满嘴的沙尘。喊的声音太大，我胸口的位置格外的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

什么东西被撕开了，我能感觉有凉凉的气息渗出来。那凉意很快就在胸腔中蔓延，撕裂的口子也越来越大。还没等我有抑制的想法，那个东西就已经破茧而出。

那是，我曾经的恨意。

我曾经对陆压的恨意。

恨意像是细线，一瞬间将我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全都串联在一起。无数的画面倒叙着闪现，终是停在了一切的最初。

我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时候不是三千多年前，而是万万年前。女娲娘娘补天仙逝的刹那间我这颗砂石从她身上掉落下来，正巧掉进了陆压的眼中，吸收了他的眼泪。带着女娲娘娘的部分记忆和陆压眼内的精华，我化成了人形。

女娲娘娘的死对陆压的打击太大，是以当时他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我。我刚化成人形没有地方去，只好偷偷的跟着陆压。

万万年前陆压的性格比如今还要糟糕，女娲娘娘死后，他更是彻底把自己的内心封闭了起来。他没有回到西昆仑的殿里，而是住进了他曾经和女娲娘娘欢好的洞里。在那个洞中，他一坐就是万年。

刚化成人形的我很单纯，也很害羞。不敢主动去和陆压说话，我就在洞外陪了他万年。万年后的某天陆压突然从洞中出来，我们两个正好相遇。

第一次看到我，陆压也没觉得意外。他静静地打量了我一番，只是问，你可愿意跟着本君。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他说，那从今日起，本君就叫你女娲。

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可我并没觉得有何不妥。我甚至还傻傻的有点高兴，等了万年他终于看到了我，还给了我一个对他意义非凡的名字……想来，第一次相遇时我就爱上了。

现在的我能想明白，但那时的我却是不懂。我只是想跟着他，我只是想看着他。他没有带我回西昆仑的殿中，而是带我去了凡间。

在一个叫石桥南畔的地方有一间院子，便是我们的家了。

说是我们的家，其实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陆压很少出现，他偶尔来也是为了教我一些东西。他教我如何修行，教我如何穿衣打扮，教我如何说话走路……他教我怎么变成真正的女娲。

为了让他喜欢，我学的很细致很认真。我以为如此能让他快乐，也同样会让我快乐。

却没想到，我错的离谱。

陆压教我做的这些，从来不单纯是为了怀念。他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他想把我变成女娲。等到时机合适，他会毫不犹豫让女娲取代我。

在我们的身份引起凡人注意前，陆压带着我离开了石桥南畔。他带着我回到了西昆仑，他准备给我换脸。

正是因为他的行为，深深的刺痛了我。

我可以学她，我可以像她，但我不能成为她。

他可以不爱我，他可以不在乎我，但他不能抹杀我。

这么说起来，我们在石桥南畔的日子算是最快乐的时光了。虽然陆压的话很少，但我们还是有交流的。偶尔他心情好，还能带我到街上走走。等我们回了西昆仑，他又变成了高高在上冷冰冰的道君。若是想见他，我都要挖空心思。

但陆压还是不爱我，他还是看不到我。他满心想的都是女娲娘娘，再容不下其他。

我在陆压身边呆了万万年，我用了万万年的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我爱的男子，他的心早就死了。跟着女娲娘娘的香消玉殒，一块儿死了。

在想清楚这件事儿后，我便不会再爱了。我变的易怒又偏激，变的刻薄又叛逆。一次又一次，我弄伤自己刺痛陆压。一次又一次，我巴不得我们一起去死。

我恨他，也恨越来越像她的自己。

所以，我才固执的起了朝歌的名字。

所以，我才狠下心来划烂了自己的脸。

我还想要再往下去想，但记忆实在是太痛，恨意实在是太浓。我用力的抓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仅是记忆，我的身体也发生了些变化。

跟着恨意一起涌出来的，还有些别的东西，顺着我的经脉流动，很快流到了我的四肢百骸。怒融融，热乎乎，像是仙气在流动。

在周围的玄豹全力扑过来时，我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我一拳打了过去，直接打中了一只玄豹的面门……只是这一下，玄豹就咽了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