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耶鲁泽夫以后有一段时间都不给接近那片埋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秘密基地”了。他忽然就明白了,秘密基地之所以是秘密基地,是因为众人都想要它成为一个秘密基地。荒山上面的地方就这么大,每天都有新的奴隶从别的地方被运送过来关押,然后再等待时间贩卖出去,进出这座山的人流量实在是太多了,于是众人只好编造一个秘密基地出来。

而里面埋藏的也大多都是那些知道了太多秘密,以及试图逃跑或者反抗的奴隶们,这是一个绝佳的埋葬场。

耶鲁泽夫的生活轨迹很快又恢复到了正常,不过他每天的训练量和学习量都要比其他人都上很多,即使是那些被运送进来的小孩子奴隶都好,他们要做的东西也就不过是每天三十公斤的负重跑,加上基本的识字教学而已。

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些事情,不过但是随着他的行为愈发“乖巧”,加上自己的力气一天天增长,个头也是一天天长大,瘸腿的白发中年人已经逐渐开始不再用皮鞭抽打他了,就算他再次拿出皮鞭,耶鲁泽夫也会脚下抹油,跑得比一溜风还要快,并且必要的时候还会再次跑到秘密基地那里,爬上最高的那一颗榕树。

瘸了腿的中年人挥舞着皮鞭在树下面咒骂着这个不老实本分的臭小子,而他则是用双手塞住了自己的耳朵,躺在粗壮的树干上,透过叶子仰望着头顶飘过的云层,脑子里面想着山脉对面的那一座城市。

耶鲁泽夫已经快要到了可以卖出去的好年纪了,而事实上经过这里的奴工长的暗地考察,他也是惊讶地发现了这一位神经长得和一头公牛差不多粗壮的小伙子的潜在价值。

于是奴工长找着了机会,向奴隶主汇报这一件事情,他说:“噢,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的奴隶营里面居然出现了一个上等的货色!那个奴隶要是在日不落城当中至少可以卖出去比这里再翻上十倍的帝国金币!”

耶鲁泽夫很快被内定成为了一件上等的商品,他会在达到成年的时候被贩卖给日不落城当中的地下黑市场。

不过虽然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他只是依旧枯燥无味地持续着目前的生活,就像是一根尾巴上面被人拴着一根细细地近乎看不到,但是却又坚韧无比的细线的风筝。无论风有多大,多快,他都永远无法挣脱开自己身后的线。

耶鲁泽夫感觉自己失去了生命中的某一种意义,于是在一天的训练完之后,他穿过了一辆辆用来运送奴隶的马车,然后来到了奴工长的面前直接开口问在山脉的对面,是不是真有一座很漂亮的城市?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奴工长本来想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奴隶打扰自己,不过转眼一看发现是这个小伙子之后,他就打住了这个念头。这可是上等货色,可以卖出去至少一万帝国金币的那种奴隶!要是打伤了奴隶主非得抽死自己不可。

只是可惜这个神经粗壮如牛的耶鲁泽夫还在处于尚不能够分辨出谎言的年纪,虽然说即使是现在毕博和奥斯小妞也是经常拿这一件事情来取笑他,但是他也只不过是淡淡一笑就过去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耶鲁泽夫可不懂这么多,奴工长一股脑地把他可以想到的所有听上去很棒的东西都描述了上去,而粗壮的小牛也一股脑地把奴工长所讲的东西都听了进去。

晚上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当中——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分给了自己更大的私人营帐,也将原来和自己住在一起的那些人隔离了开来,他吃到了比随便搅拌两下就做好了的浆糊食品更加甜美的,从那些大城市当中运输过来的鲜肉罐头,也得到了比原来更加丰富的锻炼器材,当然了,要学的知识和课本也就更加多了。

他让自己的身体落在了铺满柔软茅草的床板上面,拿起了自己趁着空余时间偷偷摸摸制作的一些木工作品,在烛光中仔细地端详着它们。它们是自己从书上面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据说是叫做机械什么什么机,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职业机械师发明出来的东西。

耶鲁泽夫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想着做一个机械师的,虽然他和书上面做出来的东西还是有差别,但是光是从外观上面来讲也是相差无几。

那个瘸了腿的中年人,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了,很快他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山,离开这里每天日复一日,枯燥而艰苦的生活,要去到山脉对面的那一座城市当中享受他真正的生活了!

耶鲁泽夫满心欢喜地睡着了,在梦里面,他去到了那一座传说中的大城市,成为了一名伟大的机械师,许许多多构造精巧而奇异的造物从他的手上诞生,许许多多的鲜肉罐头出现在他的餐桌上。

去往那一座大城市的方向刚好也是后山的方向,可是现在的耶鲁泽夫已经对“死”这个字有了一个很清楚的概念,他再也不愿意去接近以前自己玩得很开心的那一座秘密基地了。

他终于要离开了,因为他已经达到了可以被售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年纪,日不落城的地下黑市从来对年轻力壮并且精通机械技巧的奴隶供不应求,于是这一天,载着巨大的铁笼子的马车驶上了荒山,来到了耶鲁泽夫的营帐前面。

每一个临走之前的奴隶,特别是耶鲁泽夫这种的,通常都会被给予一个新的名字,于是他被喊到了马车上面,然后分发名字的奴工长将手中的纸条抽了一张出来,塞给了他。

不料奴工长突然俯身到他的耳边说道:“嘿,何塞让我叮嘱你活下去,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所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什么所谓的机械师也没有问题,听懂了没有臭小子?”

说完没有等耶鲁泽夫反应过来,这辆马车便又爬上来了许多和他一样的“上等货色”,他们将耶鲁泽夫和奴工长冲散了开来。

马车很快开动了,耶鲁泽夫就坐在了铁笼子的边缘,他看着自己所在的铁笼子朝着后山的方向驶去,心里面却还在想着刚刚奴工长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之前就算他已经不再用皮鞭抽到自己了,不也还是会对自己凶狠地咒骂吗?

可惜只是以他的神经来说的话,他想不到太多的东西了,于是他便打开了手中的纸条,借助着傍晚的最后一丝余辉,他看清楚了上面的字:盖尔•汤普森。

马车已经走了很远,可是忽然间后边传来了极具穿透力的钟声,它在风中悠长地颤抖着。

神经粗壮的小牛回头看去,在那一棵高高的榕树树顶,他曾经屡次躲避皮鞭的地方,他曾经躺在树干上看着夜晚的星空的地方,他曾经幻想着山脉对面那一座城市的地方。白发苍苍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撞击被安装在树顶的黄铜大钟,眺望着马车的在夕阳下被拉长的影子。

耶鲁泽夫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哪里有什么上等的货色,哪里有什么枯燥烦躁的训练,哪里有什么被选中去山脉对面的大城市,哪里又有什么对他满怀恶意的皮鞭?

从来都是粗神经的小牛忽然间想通了很多件事情,于是从来不流泪的盖尔嚎啕大哭起来,他无视其他奴隶诧异的眼光爬到了铁笼子里边的最上方,手臂穿过冰凉栅栏之间的缝隙,朝着荒山和那个撞击这黄铜大钟的身影挥舞着他手中的字条。

那一刻耶鲁泽夫发誓要成为机械师!还要在瘸腿的中年人没有真正老去之前,脱离奴隶的身份活下去,然后穿着机械师的制服回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