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十三最终还是成功地拿着自己的那一袋报酬离开了那间已经被艾琳小姐征用了的交易室，临走前那位漂亮动人的小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子挽留自己，而是叹了一口气，好像藏着无尽的难言之隐一般。她对着重新戴好了披帽的幽十三挥了挥手说你走吧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她还是没能把把那句话说出口，然后就重重地关上了这道仅供狩猎者离开的后门。

门后是日不落城地下错综复杂的排水系统，它几乎遍布了日不落城的每一个角落，因此只要那些狩猎者们愿意，他们可以从任何一个城市的角落中出现。加上这里是被狩猎协会私下征用的地方，并没有没有排污系统那样子恶臭的环境，顶多也只有一点人们的日常垃圾漂浮在凹水槽道当中，于是那些狩猎者们也乐于从这里离开。

被狩猎协会工作人员重新修葺一番的地下墙壁上面，被装上了一盏盏便宜实用的黄铜油灯，勉强能够照亮这里的黑暗——它们贯穿在旧时代和新时代当中，即使如今使用方便的电灯已经开始被普及，可是便宜的价格与比较稳定的性能还是让它们在市场上面占了上风。

选择了一条最熟悉的水路之后，幽十三很快重新化为了黑暗，带着一袋子叮当的轻响消失在了一个转角口处，而直到这个时候，一直躲藏在暗门后面转角处的一个中年男子才一脸不爽地走了出来，他对着地上轻淬了一口，“这个臭小子！”

风很凉，也很冷，它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来。幽十三顺着排水井的自带梯爬了上去，推开了下水井盖，一股寒流从自己的身下吹来，夹带着一些不明不白的杂音，经过不知道多远的反射之后化为了逐渐降低的尖叫。

这里依旧是贫民区的范围之内，只不过很靠近交界就是了，而由于那些整天呼啸而过的厄里芬重机的缘故，一般没有什么贫民区的人想要接近这个交界附近，所以在这一带的房价都很便宜，于是他就挑选了一间房子之后租了下来。

幽十三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蒙蒙亮的天空，他叹了一口气，其中百味杂陈，这次的教学时刻和以往的相比起来过得有些长了——他的情商虽然不是太高，但就算是一个呆瓜一根木头也好，在一个年轻漂亮的好女孩把你推倒在了沙发上，然后用火热的双眼盯着你的时候，那么那个呆瓜木头也是时候该开开窍了。

但是他不能承受，甚至无法承受。或许这位漂亮小姐自以为已经清楚了自己的一点秘密，便以为窥探到了自己的全部，但实际上由头到尾，只有幽十三一个人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的是一个世界的距离。至于为什么艾琳小姐这次为什么会比以前更加直接大胆，幽十三心里面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然而他并不想了解，也没有那个资格去了解。

周围的已经逐渐开始出现行人了。贫民区的人总是贪黑起早，为了自己家里还在等待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他们宁愿忍受着高负荷的劳动，也要向贵族区那边换取那点薄弱的薪水。

幽十三迅速地盖上了下水井盖，然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一些灰尘，走向了边界区。

他租下的楼房是一栋握手楼，两栋四层高的土砖房几乎贴的紧一紧，在昏暗的环境下看上去，恍若就连成了一体，它们的中间刚好是一条容得下一个小孩子身躯宽的缝隙，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幽十三。

他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上了自己住的最顶层楼。窗户是一扇被他设计改造成了可前后推开的款式，以方便自己这种懒得爬楼梯的人出入，但是当他看见了那扇被打开的窗户，以及听到里面传来的如同死猪一样的鼾声的时候，纵使是他也不禁汗了一下。

幽十三轻手轻脚地翻进了窗户，然后关上窗户，点着了放置在床头边的油灯。黄色的烛光顿时照亮了这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屋——墙角处结满了蛛网，已经掉皮严重的墙壁开始了发黑，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甚至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床，而可以称得上的装饰物就是窗边的一张摇椅，床头边的柜子以及墙角处的一个酸梨木衣柜。

而此时，在单人床上面则是躺着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的贵族少爷，他甚至不脱掉皮鞋，就直接就着这身在贵族区的一个高级裁缝那里订做的名贵礼服入睡了。

难不成贵族区那边的少爷都是喜欢这样子睡觉的吗？这个问题只是在幽十三的脑子待了不到一秒，然后就被他甩到了一边去，现在的问题可不是这个！问题是学院宿舍那边就快开始了！要是还赶不回去的话，那么他们两个人都会死的很惨！

“托比昂少爷？托比昂少爷？”他提着油灯在托比昂少爷熟睡的脸前晃了一下，试图叫醒这名少爷，可是他流下的口水甚至让幽十三感到油灯反射的光芒有些刺眼。

“唔……我吃不下啦……真，真的吃不下啦！”托比昂少爷似乎在做着一个美梦，他呓语道，“嘿，不过这，这个小妞小爷我喜欢！”

说着，他的手居然伸向了那一盏明晃晃的灯芯，下一秒，死猪一样的鼾声变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贯彻了这一栋小小的握手楼当中。他带着朦胧的睡眼惊恐地醒来，然后一脸扭曲地握住了自己被烧疼了的食指端，疯狂地吹着气。

好一会之后，等疼痛感逐渐下去，他才借助着那点光芒发现了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提着油灯的幽十三。

“呃……这是？”

“现在大概是，”幽十三右手提着油灯，伸出了左手上戴着的那一只古老机械表，上面的秒针滴答滴答地响着，“凌晨五点半，十五分钟之后就要开始宿舍查房。”

幽十三打开窗户，正好看到了那沿着巴别塔升起的一束微光。巴别塔，这是贫民区的人对那些直插云端的蒸汽动力炉的别称，按照古代神话中那座可以直抵神之国度的巨大高塔来比较的话，它其实很对的上这样的称呼。

“赶紧溜赶紧溜，我可还不想被记上一次大过！那样子我老爹会杀了我的！”托比昂少爷率先越过了幽十三，颇为吃力地进入了握手楼的那条缝隙当中，好笑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这样子下去的速度居然还是蛮快的。

随后幽十三熄灭了油灯，但那里依然存在着一束微光，此时它正在晨曦中逐渐扩散开来，映在幽深的墨色当中。

“……真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