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正放着言情剧,邢单看得有些烦,换了个纪录片的台。
看着看着邢单慢慢睡着了。
睡梦里年少的各种场景交织在一起,疼痛清晰,直至麻木。
邢单忽然睁开眼睛,头脑发涨般疼痛,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无名的地方,想起何西。
邢天说她更喜欢何西。
邢单淡淡地笑了。
人和人之间的喜欢有很多种。
她以前对何西的那种其实称不上喜欢。
她其实对何西对她的感情不屑一顾。
十四岁时,她已经不相信一切了,更何况是陌生的爱情。
何西对她好,她知道。
她没有认为是理所当然,但她认为是互利互惠。
她陪他上床,她享受他的宠爱。
很简单很界限分明的事。
但知道何西为了证明他对她的爱而去美国时,她明白一件事。
每个人都更爱自己。
也没有谁可以永远地陪着谁。
那次她去鸭店,的确是去找乐子的,但却没打算找男人。
她去那里不是因为何西。
在那里她看到了叶迟,后来她把他带走了,取名邢影。
窗边忽然传来咚地一声。
邢单惊了一下,扭过头去看,发现一只麻雀不小心撞到了玻璃窗上。
而且还在拼命撞着,不知回头。
真傻。
邢单轻轻呢喃了句。
她掀了被子下床,来到窗户边,拍了拍透明的玻璃窗。
小小的麻雀似受到了惊吓,跌跌撞撞地飞走了。
邢单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翻滚的乌云,想,快下雨了吧。
傍晚的时候,叶新一回到家,看到叶迟坐在沙发上,很颓废的样子。
叶新一放下书包,有些坠坠不安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他不敢提“邢单”这两个字。
他见过太多次叶迟这样子了,但自从邢单来了他们家后,他甚至都快忘了这个样子的叶迟。
他知道叶迟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跟邢单有关。
叶迟一个下午都呆在家里,一个姿势都没换过。
他根本没法工作,去了公司没待一分钟就跑了回来。
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她的话。
他只是个替身而已。
他这么多年的苦楚等待都只是一个笑话。
叶迟将烟头狠狠地捻灭在烟灰缸里。
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装不下了。
因为叶迟的动作,几根烟头掉了下来,落在玻璃茶几上。
叶迟已经忘了时间,也忘了叶新一。
当他听到叶新一的声音时,他心里很慌乱。
他从没在新一面前抽过烟,他不想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叶迟努力挤出个笑脸,“回来了。工作上有点事,心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新一,你别担心。”
这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互相安慰的。
以前,新一在学校受到外国孩子欺负时,他就说要变成超人把他们打跑。
那时新一还小,他说的话他还都会相信。
但大一点就不行了。
新一很早熟,也很聪明。
有时候他想骗他,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顺着他。
叶迟忽然说:“新一,我给你找个妈妈吧。”
叶新一愣了愣,“你是说你要跟邢单结婚了?”
叶迟笑了,他很想仰天大笑,他和邢单结婚?
叶迟听到自己冷冷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不,不是她,我去给你找一个对我们很好的妈妈。”
叶新一张了张嘴,“爸爸……”他低下头,有些小声地说:“可我喜欢邢单。”
叶迟胸膛里忽然喷出股火来,“你喜欢她干什么!她又不喜欢你!”
叶新一吓得身子一缩,眼里雾气氤氲,饱满的泪珠堆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特别可怜。
叶迟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手足无措地解释:“新一,不是这样的。爸爸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爸爸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要对你发火地。”
叶新一低下头,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咬着嘴唇没说话。
仔细看,身子还有些颤抖。
叶迟的心顿时揪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帮叶新一擦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新一,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新一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笑着看着叶迟,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爸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你高兴就好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一点也不喜欢邢单,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叶迟的鼻子一酸,将叶新一紧紧地抱进怀里。
他哽咽道:“新一,忘了邢单吧,我会给你找一个好妈妈的。”
叶新一在叶迟怀里点头,捂着自己的嘴,眼泪不停地流,生怕自己哭出声。
吃完饭,叶迟把叶新一送去房间后,就去了主卧。
叶迟站在门口,淡淡地说:“你走吧,行李我会收拾好寄回邢家的,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你也不要再见新一了。”
邢单一怔,许久,淡淡答道:“我知道了。”
外面的天已经有些黑了,邢单出了叶宅,思考了会儿,最后还是自己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行驶了好久才停下,邢单身上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没有钱。
她对司机说道:“你等一会儿,我待会儿叫人把钱送下来。”
司机倒也通情理,对邢单笑着说没事,邢单便回了邢宅。
邢天看到邢单又是一脸的惊讶,“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邢单:“先出去把司机的钱给了,我打车回来的,身上没钱。”
邢天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打出租车?叶迟呢?”
邢单只好对佣人吩咐出去给钱。
她淡淡地对邢天说:“分开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邢天觉得怎么才一天没见,世界都变了呢?
他脑子有点乱,“你们怎么分手了?因为何西?”
邢单摇头,“不是,不管何西的事。我腻了,就分手了,就这么简单。”
邢天觉得不能相信,“那叶新一呢?怎么办?”
邢单沉默了一下,转过身,淡淡道:“反正他也不喜欢我,那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只是回到最开始的状态而已。”
邢天深吸口气,有点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邢单一向太有主意,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想起件事,“何西老向我打听叶迟,我没说,他说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都是关机,你最好给他回一个,我快被他烦死了。”
邢单怔了怔,“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邢单洗了个澡,就从卧室出来了。
天已经晚了,邢单晚上没吃东西,就下了楼到厨房准备简单做点吃的。
冰箱里没有剩菜,但有些新鲜的蔬菜。
邢单从里面拿了一棵生菜和一个西红柿,又拿了一袋面条,准备下面条吃。
水烧开时,邢单的菜也都切好了,她把菜和面条都放了进去。
然后慢慢地等食物煮熟。
她看着慢慢沸腾的水,目光沉思,似在发呆。
当面条和着菜翻腾时,邢单关了火,拿筷子将面条挑进碗里。
邢单把碗端到餐厅时,听到窗户边响起噼里啪啦雨点砸落到玻璃的声音。
她把碗放到餐桌上,拉了椅子坐下。
手指被烫得有点红,邢单摸了摸,没在意,低头吃面。
邢单吃东西很慢,但这次尤为慢。
一碗面条,差不多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
吃完了面条,邢单把碗放进水池里,开了水龙头,开始清洗干净。
邢单从厨房出来时,看了下墙上的时间,九点过十分。
邢单在正常状态下的正常的作息都会在十点钟之前上床睡觉。
或许是因为白天睡多了吧,邢单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就这样穿着睡衣去了画室。
她想把那幅三亚之行画完。
美好的事物都应该被纪念。
虽然幸福都很短暂。
凌晨过后,邢单的精神越来越兴奋,她想一直画下去,把这幅画画完。
虽然她知道,今天,乃至明天,她都不可能画完。
每个人发泄的方式不同。
邢单发泄的方式就是不停地画画和,折磨自己。
很多时候,她能从这折磨中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
变/态的快乐。
邢单却很享受这种感觉。
当指针指到凌晨两点时,画笔从邢单的手中掉了下来。
邢单的睡衣和手上全是颜料。
红色的颜料。
鲜艳得像血。
邢单缓慢地起身,腿脚的发麻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邢单扶住一旁的支架,站了会儿,走到水池边洗手。
太浓烈的颜料,她脱了睡衣,光/着身子,站在水池边仔仔细细地洗。
邢单洗了近一个小时才把皮肤上的颜料完全洗掉。
洗干净后,邢单随便拿了衣服支架上的一件睡衣穿上,将之前那件睡衣拿在了手里。
邢单出画室后,把脏的睡衣扔进了衣篓里,然后回了房间。
她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的澡,然后擦干了身体,上了床。
邢单还没睡多久,就被砸门的声音吵醒了。
邢单是飘着去开门的。
一开门,邢天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姐,你没事儿吧?不要想不开,不就一个男人嘛,如果你喜欢……”
邢单打断邢天:“你在说什么?”
邢天:“佣人说你睡衣上有很多血迹。”
邢单怔了怔,然后淡淡答道:“那是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