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西洋棋棋盘只有64个格子,只能容纳64个字。紫樱就从一堆碎纸中捡出她需要的,然后重新摆在棋盘上,棋盘上的字阵一换再换。
这种沟通方法很麻烦,也很耗时间。但是我心中却没有任何的焦躁与不耐烦,我的心里面只剩下悲戚与痛苦。
「哥哥,怎么办啊」
「这个东西,是戒不掉的吧」
「哥哥,你知道么?长期吸食的话,身体会很容易感染HIV的,到那个时候,我……」
“什么屁的HIV!!”我一把将棋盘掀翻,死死地抱住了紫樱,号叫道:“我,我用树叶……什么艾滋病都不用怕!”
“没有用的。”紫樱露出了苍白的笑容,无力地说道:“你这样,反而是在纵容我。长此以往,我会拖累哥哥你,致使倾家荡产……”
“没关系,倾家荡产我也养你!你别再说什么丧气话了啊!”我用力搂着她娇弱的身体,大喊起来。
而紫樱听到我的话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推开我,重新将棋盘摆好,然后再纸上写出了又一串编码。
我咬着嘴唇,在脑海中将编码与汉字一一对应。
「就算哥哥你用树叶能治疗掉我的疾病,但你这样纵容我,总有一天我会因为吸食过量而暴毙,救都来不及救」
「沾上这种东西,我就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你知道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吸食了多少阿芙蓉么」
「……已经戒不掉了。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写到这里,紫樱放下笔。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忽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
“哥哥,还记得吗?”紫樱开口说着,眼神陷入到追忆之中,“你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我向你表白了。”
“提那种事情做什么。”我的语调中透露着无能为力。紫樱说得对,这东西一旦染上就戒不掉了。就算我能用树叶除掉她身体里的隐疾,但她总有发作丧失理智的时候,总有因为过量而暴毙的时候。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鼻头发酸,眼角流出了泪水。
“我的后半辈子,已经是个未知数了。”紫樱轻轻地抹掉我的眼泪,“唯一一个能支撑着我保持不崩溃的心灵支柱……那就是哥哥你了呀。”
“……”我咬着牙关,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对你的爱意,一点都没有变淡哦。”紫樱抚摸着我的脸,柔声说道,“哥哥,还记得我是因为什么而爱上你的吗?”
我点了点头。
记得,当然记得。
怎么可能会忘掉呢。
为什么当初我得知莺莺筱筱遭到家暴时,心中暴怒不止。
原因,自然是在紫樱身上。
紫樱她,家在内蒙古。
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在外面偷汉子,被发现后净身出户。紫樱就由她那有暴力倾向的父亲一手养大。
她的父亲脾气暴戾,动不动就会对紫樱拳脚相向,尤其是他还酗酒,醉酒之后他打女儿就更没有轻重分寸了,因此,小时候的紫樱身上满是伤痕。
在我的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紫樱一家就经常到我们家来做客。当然我用脚丫子想都知道,紫樱的父亲是对我母亲动了意思,而且我那满世界跑的父亲经常不在家,就给了紫樱父亲可乘之机。不过也正因为紫樱父亲对我母亲动了花花心思,我才能和紫樱的关系如此之好。
我和紫樱同岁,但我比她早一个月出生,她便要叫我哥哥。
我清楚她的父亲总是打她,所以平日里我就很关照紫樱,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她。虽然小时候的我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我并没有对长得可爱的小紫樱抱有什么坏想法,毕竟她身上的伤实在是过于触目惊心。
可以说,我对紫樱的关照,远远超过当时还处于婴孩时期的陈天灯。
过了几年,在陈天灯七岁、我年满十岁的时候,母亲因车祸去世了。紫樱的父亲直到那时候都没有得手,遗憾惋惜之余,气急败坏是免不了的。为此,他酗酒更重,更是每天都将心中的不愉快化为拳头加在紫樱的身上。
我看紫樱父亲临走前,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们家在办好葬礼之后,我因为实在挂念紫樱,就让我爹带我们去了趟内蒙古。我爹把我们送到紫樱家里之后,接了个电话,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我和陈天灯就在紫樱家暂时住了下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紫樱的射箭和蒙古摔跤可都是她父亲教她的,换言之,他打起人来可都是带着杀气的。眼睁睁地看着紫樱父亲殴打紫樱,我和陈天灯却无能为力,毕竟战斗力差距实在太大。何况很多时候那老瘪犊子喝多了之后,连我们两个外人都打。我和天灯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直到有一天,紫樱父亲喝醉酒之后,嘴里骂骂咧咧,似乎想把他那股没得到女人的气急败坏之情,发泄到紫樱的身上——他一拳把紫樱打翻在地,粗暴地撕着紫樱的衣服。
这个人竟然想奸污自己年仅十岁的女儿!
老子忍不了了!!
我让陈天灯拿着手机躲在角落,然后我拎着紫樱父亲喝剩的啤酒瓶子就冲了过去,狠狠地朝紫樱父亲的下面踢了一脚。
这下子紫樱父亲可就火了,也不管衣服被扒得仅剩一半的紫樱,他转过身就开始打我。
那差不多是我这辈子受过的最重的一次伤,真的就差点嗝屁了。
毕竟,在过程中我还有意继续激怒他——用啤酒瓶子把他的鼻子砸出血,我要的就是让他把我往死里打。因为在我冲过来之前,我就嘱咐陈天灯将紫樱父亲殴打我的过程给录下来。
后续情节就很简单了。
紫樱的父亲,蓄意谋杀我。
我吞喝敌敌畏那件事,发生在我八岁的时候。时间过于久远,难以取证。而且那件事只不过是我自己犯蠢造成的事故而已,公安局里自然也没有备案。但同样的,正因为难以取证没有备案,我们制造伪证也相对容易许多。恰好那段时间紫樱一家就来到龙陶市参加武术比赛,而且就寄居在我家。这样一来,我们捏造一个阴谋论也并非难事。
动机是因为嫉恨我们家生了两个男孩,而他们家却只生了女孩,没办法传递香火,所以他因妒而动了杀念,想要将我们家的两个男孩除掉。这是一种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的扭曲心理。
他在我的水杯里倒上敌敌畏,想要毒死我,然而我却因为洗胃保住了一命。而这次我去内蒙古,他就想趁着我在他的地盘上,想把我打死杀人埋尸。
我那不靠谱的父亲,也难得地派上了一次用场。父亲因为常年在世界各地进行所谓的考古工作,所以他有着一个极其巨大而又极其奇怪的人际关系网。
我爹的朋友做伪证做得很漂亮。他按照我的意思,将紫樱的父亲告上法庭,成功地把紫樱的父亲送进了大牢里,一判就是二十年。又让有交情的熟人运用司法手段,取得了紫樱的抚养权。自那以后,紫樱就住在了我家房子里。而且因为这起事件,让本身就对我抱有强烈好感的紫樱彻底爱上了我。她在我十二岁时向我表白,但我以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为由拒绝了她。
为什么我会拒绝呢?
这孩子……想必是为了与我亲近吧。
在我面前表现的像个受虐狂一样,不断地撕裂着自己的心伤。到底是为了让自己铭记对我的喜欢,还是想让我回忆起对她的同情怜悯,将这份同情当做爱情来看待。
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啊。
虽说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两个是血缘相当淡薄的远亲了。就算是真的在地球结婚,也是完全合法的。
但是啊……
我不忍心看着她这样揭自己的疮疤啊。
想靠着被我粗暴对待来巩固对我的爱意,这种事情,我看不下去。
一方面,我想让紫樱离我远一点,不要再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让她投入到其他男人的怀抱里。
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紫樱正搂着我的脖子,深情地和我接吻。我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感受紫樱的气息。
许久之后,她松开了我,缓缓开口。
“我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多了。”
是啊。
瘾症发作的话,就会完完全全地失去理智。
什么爱。
什么恨。
什么自尊。
什么人格。
会把一切都摧毁掉。
“所以……哥哥……”紫樱的眼睛里渐渐浮出水汽,轻语道:“……请你,成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