羗里土城之外的大路上奔来一队千人骑兵,这一千骑兵旗幡招展盔明甲亮,是朝廷的精锐禁军。当大队人马来到羗里城门前的时候,禁军首领手举诏书高声喊道:“当朝太师、上柱国加太保、西北大帅江伯侯驾临,速速开门,全军列队迎候!”

号角震天鼓声如雷,城门大开。守卫羗里的禁军全部离队迎候江不凡。不凡催马前行,来到场地中央也不下马大声喝道:“大王诏,赦免西伯侯姬昌,准其返乡。有请西伯侯!”

姬昌一身簇新袍服,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走出囚室。不凡翻身下马来到姬昌面前抱拳施礼。

“西伯侯请上车。”

姬昌颤颤巍巍登上马车,不凡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冲出羗里,这个鬼地方早一刻离开早一刻踏实。当再也看不见羗里的时候,一千禁军勒住战马将不凡和姬昌围在当中,中间空出好大一块空地。

不凡跳下战马来到姬昌车旁双膝跪地。

“仲父,凡儿对不起您,凡儿让仲父受委屈了,也没能保护好大兄。”

姬昌颤巍巍的走下马车扶起不凡,霎那间老泪纵横。

“凡儿,你不要自责,你做的很好。只要有你在,就算所有的儿子都死光也无关紧要。凡儿,朝歌不能久留速速抽身为妙。这次回去老夫再也不会隐忍了,所以你要赶紧回来。”

“仲父,京城还有件事情要处理。凡儿暂时不能离开。”

“很重要吗?”

“很重要。”

“那仲父就不问了。帝辛貌似仁慈,实则是个人面兽心的暴君。凡儿不可被他的表象迷惑。临走之前,仲父就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商无道,应诛之!”

不凡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六个字,姬昌瞬间如释重负,一把抱住不凡涕泪横流。

“说得好,如此老夫就放心了。凡儿,早些回来,老夫在江城等你。”

“仲父,我以传命谢智、子牙,立姬发为岐周世子,若我有不测姬发为顺位继承人。”

姬昌急的一把捂住不凡的嘴跺着脚说道:“说什么胡话啦,这一家上下怎么能离得了你,姬发不行的!”

“仲父莫急,这事实做个防范而已。另外,我想把娇娇嫁给姬发,不知仲父肯否?”

“好好好,这太好不过了。但是必须的等你回来之后才能举行大典,没有你主持,娇娇会伤心的。”

“我知道,我一定回来。仲父一路保重,这一千禁军都是自己人,将保护仲父回江城。仲父从即日起岐周年号暂时不用,军政事项皆以桥山为准。还请仲父不要介怀。”

“虚名而已算得了什么?本是一家老夫不会介怀的,到时你呀让我放心不下。如今我在帝辛心中已经是失去爪牙的老虎,没有威胁了。他的注意力已经落到你身上,万事多加小心!”

“请仲父放心,凡儿知道该怎么做。仲父一路保重。”

二人洒泪而别,待姬昌走远后,不凡转进一个山湾内,在这里一千禁军一个个如泥塑木雕一般站在那里,小金在一边反复重复着:“江侯提出姬昌大声呵斥令其跪下,宣读大王诏书,令姬昌谢恩。姬昌感激涕零哭着上了马车被江侯家将押回桥山去了。”

不凡来到近前说道:“行了,回吧。”

小金念了一个口诀,一千禁军立即恢复如初,禁军首领立即整队排在不凡身后。

不凡挨个问了几个禁军,回答如出一辙,不凡这才放心的率队离开。这样的场景在羗里土城内也在进行,只不过是由敖睿施法,江不屈等人协助,但是效果是一样的。

不凡此次受命前来释放姬昌,帝辛一个大臣也没派,看似很是相信不凡,实际上一千禁军之中有多少是悬镜司的暗探不凡心中可是清楚得很,所以才用了这个法子。否则不凡也不会傻到当着那么多禁军的面和姬昌说实话。

不凡率领一千禁军返回朝歌,途经鹿台之时忽然心生奇想想去看看这座这个时代最宏伟的工程。于是拐了个弯直奔鹿台而去,还没走到近前就已经能看到摘星楼那高耸入云的巍峨身躯。尽管还是满身木制脚手架,但那雄姿已经可以看得出来。一旦建成毫无疑问将是一个工程史上的奇迹。

“壮观,实在是壮观。”

江不凡不禁连连赞叹,然而当他越走越近的时候,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因为他看到路边堆满了裹着草席的死尸,沿着大道一眼望不到头。开始的时候每具尸体上还裹着草席,但是离鹿台越近那些尸体连草席都没有了,就那么随便堆在路边,有很多尸体已经被野兽咬的支离破碎,残骸撒的遍地都是。

终于看见十几辆牛车拉着满车的尸体走过来,那赶车的人一脸的麻木眼神空洞,犹如活死人一般。来到路旁随便找块地方就把尸体扔下,也不管地上是不是泥泞有没有水坑,总之往那一扔转身就走。

禁军首领大声呵斥之后,那几十个赶车的抛尸的人才傻呵呵的跪在路边。道路两旁臭气熏天就算在白天都觉得慎的慌,这哪里是工地这就是一座人间地狱。

“传令,收集柴草,将这路边尸体全部焚毁。再这样下去,这些工匠、奴隶不被累死也会染上瘟疫,要是传到朝歌那全城人至少要死一半,快去告知崇侯,叫他多派人手来。”

“遵令!”

不凡往嘴里扔进一颗弹药,随后又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催马向前奔去。当他来到工地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再次震惊。先前离得远没看清楚,现在一看只见那脚手架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不用看也知道,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仅是这一会,不凡就眼睁睁的看见至少不下几十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下来的人当然不会是低处的,越在高处的摔下来的人越多。

难怪那十几里路边的堆满了死尸,不凡继续催马向前,一片片低矮的草棚一眼望不到头。垃圾污水横流,蚊蝇成片的飞舞。那些奴隶和普通工匠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不死人才见鬼了呢。不凡甚至看见一间草棚里死的和没死的,烂的和正在烂的都堆在一起。那些还有口气的感觉到有人经过,便伸出鬼爪一般肮脏的手拼命摇晃,这幅惨景稍有良知的人看到都会忍不住闭上眼睛。

越过这片草棚区,里面的状况稍好,可也仅是稍好。草棚依旧是草棚,只不过位置比较高,没有污水也没有那么多蚊蝇。那些没有上工的人见到不凡过来还知道跪下来行礼,从服饰上看应该是来自各诸侯国的平民。不凡此时心中大感侥幸,要不是自己想了对策,说不准此时就能看到来自桥山的平民。

越往里走条件越来越好,因为这里是驻军和管理人员以及高级工匠的驻地,也用一条壕沟和平民奴隶的驻地区分开来。不凡来到这里时,已经有很多官员跑过来迎接。

“江侯大驾光临,我等荣幸之至。”

“崇侯呢?”

“正赶过来,工期太紧,崇侯每天都要到摘星楼上亲自监工。”

不凡心中暗道:“咋不摔死他呢。”

不凡:“抽调一部分驻军把道路两侧的死尸全部焚毁,天气炎热总这么放着就会产生瘟疫,到那时一死一大片,还会危及朝歌。真要那样你们都该死。赶紧的清理,顺便把草棚区那里的死尸也清理掉,搬不走的就地焚毁,沙土掩埋。你们还真是大胆,看见那一片片的蚊蝇了吗?那可都是阎王爷派来的催命鬼,它可部分你高低贵贱。想活命的赶紧按照本侯说的去做,快点!”

“是是是。”

“哎呀,老弟怎么来了,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呀。等修好了再来多好,现在实在没法看,见笑见笑。”

崇侯跑过来亲热的拉住不凡的手,不凡皮笑肉不笑的问到:“既然知道没法看为何不改改?”

“唉,工期紧啊,再说这么多人哪顾得过来。一天死个百八的太正常了。你知道一天最多死多少人吗?”

江不凡摇摇头,崇侯竖起一根手指故作神秘的说:“那回赶上脚手架塌了,连摔带砸死了不下一千人。那时候人手少哇,没那么多人手收尸,我干错就把它们全都填到地基里面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不凡嘴里说着佩服,心里一刀宰了崇侯虎的心思都有。俩人走上高处放眼四望,原本鸟语花香的鹿台如今是人声鼎沸臭气熏天,在没有往昔的摸样。看着一群群被赶来赶去的平民、奴隶,江不凡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原本他对帝辛的骂名还有所怀疑,认为那一定是周朝的胜利者再给帝辛泼脏水,如今一看后世的史官即使有过分的地方,但也差不了太多。看看那成排的死尸,看看那些和死人躺在一起的将死之人,看看那不时从高空坠落下来摔得血肉模糊的工匠,不凡感觉真应该让那些替帝辛叫屈的人过来看看,干干这苦工住住那草棚,尝尝那些连牛马都不吃的饭菜。

“商无道,应诛之!”

这句话在不凡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