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乌云滚动,炸起一声声响雷,银白色的雷霆鞭打着这没有尽头的黑暗。
暴雨冲刷而下,涤荡着玄崖沾满的血迹,他坐倒在地,空洞无神的遥望着苍茫的天空。
我是否会找到出路,去寻找那永无尽头的宁日?
你总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被人欺负而毫不在乎。任凭一切被人所夺,任凭一切被人所杀,只能无能为力地当个旁观者。
你的心在滴血,你的声音在咆哮,你的全身都在抽痛,可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
“雪馨,雪馨。你醒醒啊?没人会再伤害你们了,我求求你快醒来啊?”玄崖怀抱着风雪馨轻声呢喃着,泪水无声滑过。
怀中的可人儿早已冰凉。
面无血色,身体冰冷,她早已死去。任凭他如何摇晃,怀中之人也永远无法睁开她那好看的眉眼。
无人回答,四周寂静悄然,陪伴他的只有风声。
他细细抚摸着她细嫩却已经僵硬的脸颊,想起她张开那双独一无二的碧色眸子,朝自己微笑的情景;想起她手持碧箫,天籁般的箫声轻轻吹拂的情景;想起她扑倒在自己怀里软弱无助的情景。
他想起很多,很多……
当一切都在崩坏,唯一不变的是什么?
是信念、承诺、憎恨、遗憾、欲望还是爱情?
不!
唯一不变的是力量!
当一切都土崩瓦解,一切都消匿无形,能够拯救你的,就只有力量。
“我只想平平静静的活下去,但你总是不会让我如愿。”
“你以为你是什么?别人的救世主吗?别开玩笑了,弱者的你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我不需要拯救别人啊!
我也不需要去拯救自己,堕入深渊是我唯一的选择。
时间会给予我证明,这确切的选择。
曾经幻想变得强大去守护自己所爱和爱自己的人,但现在呢?可悲的你已被一切改变。
无数次的仰望星空,无数次的充满幻想,却又无数次的惨遭绝望。
暴戾、残虐、嗜血、疯狂、无尽杀戮、惨酷无情、寡情冷血、不择手段、袖手旁观……你拼命挣扎却又陷得愈深。
看不见的罪恶在呼唤着我,一步步将我拖入深渊。
漠然,冰冷,自私,贪婪——人性!
予杀予夺,心狠手辣,凶残暴虐,争勇斗狠,野蛮狠毒,弱肉强食,斩尽杀绝、绝不留情!
我没有家人,我没有朋友,这些累赘,我或许什么也没有。
可我会有力量,我就可以拥有任何。
强者有强者的天下,弱者有弱者的活法!
……
呼啸的风声凄厉的吼叫,他感到有些冷,将她紧紧抱住,幻想着能够……
“山老、王臻、王涣还有雪馨……”
“对不起。”
“到了现在我却只能说这句话,或许你们会恨我,我也会恨我自己,这没关系。”
“因为,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无尽的黑暗中,有着低低的惨笑……
……
永夜之后没有哪怕是微弱零星的光明,我只得在幽暗中万世沉沦。
你想要不顾一切来保护别人,却只会碍手碍脚,到头来发现没有你别人会更好。
梦想投入你的怀抱,可还是敌不过残酷的现实,如果可以抉择,我并不想这样。
可是,我必须要。
愤怒吧,憎恨吧,堕落吧,解放心中的残忍,暴戾的自己才彰显着真实。
无尽堕落,永世疯狂!
我不知道现在我要做什么,我只会哭泣,只会战栗,只会做着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你经历了太多你不想经历的,我相信那些绝望必定不是你想体验的。但,未来的你会对他人施加此法。
仇恨只会造就仇恨,暴戾必定产生暴戾,但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想尽情发泄。
肆意宣泄,斩杀所有!
……
他想起被人奴役的时候,缺乏休息和食物的日子度日如年,但最后大地崩裂巨山陨落数百人中活下来的只有自己;再然后自己沦为乞丐受人白眼,受人欺辱,被视作野狗般任人嘲笑;还被抓去当成被宰杀玩乐的猎物。而现在一切终了,活下去的还是我一人,“老天,我想问你,你还想要让我承受什么?”
“花婆,终于明白了你说那些话的无奈。对不起,我没能救你,我也没能救你们,但我不再会去做这些可笑的事情了。”
他站了起来,环顾周遭,昏暗无际的草地上弥漫着沉沉的死气,令人血脉喷张的浓烈腥味疯狂地刺激着自己的感官。
这血腥味真是让自己欲罢不能,他已经深深沉沦在这灼热的欲望中。
为了它自己甘之如饴,跗骨之蛆般追求那欲壑难平的杀戮。
生不如死的过去终归还是坚持到了最后,我活了下来,我没有死去。
过去的我或许早已被人遗忘,但今后不会,另日别人在谈起我的时候将露出无法磨灭的恐惧。
……
万劫不复、天诛地灭。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五马分尸、身首异处,我坠入万丈深渊,你也必定永无宁日。
什么都做不了的你还想这样吗?无动于衷,至少我不愿再这样了。
像个爬虫一样在强者面前匍匐颤抖,相信不了自己有一天也能到达这个地步。
你在害怕什么?又在怯懦什么?
站起来,你这软弱无能的虫子,没有任何人教过你卑躬屈膝。
等着吧,你所受的苦难,所培养的仇恨终会有发泄的一天。
只是你未必会将一切毁灭,先毁灭的可能是你自己。
但要怨就怨自己弱小吧,把一切的过错归功于自己,这是你的下场,是你注定无法摆脱的归宿。
……
风雨凄凄,暴雨无情地摔打着麻木不仁的他,惊天动地的雷电宣泄着上天的盛怒。
而那个瘦削的身影在默默承受,银白色的蛟龙闪烁在阴晦的乌云密布的天空,不带丝毫感情的垂视着下方的他。
就那样站着,心中犹如大海波澜起伏,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像是过了数个世纪那般漫长,面无表情的他终是缓缓颤动了一下,脚步踉跄走向了某一个方位,单膝跪下开始挖掘脚下的土地。
一抔抔湿润的泥土自手上捧过,这上面的重量沉得他双手发抖,可他没有半点停歇,沉默而无言地做着这些。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沾满泥泞的双手乌漆墨黑,脸上身上也有数不清的泥粒,但也在周围挖出了四个长约一人的坑洞。
一个老人、一对姐弟被他安葬在里面,泥土混杂着鲜血倒灌,被雨水冲刷不停。
最后,他轻轻抱起那名身着碧色罗裙的女子,还不忘记抚摸着她的面容,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细细端详之后方才静静安放其中。
她安宁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俯视了她半响,突然以手掩面,滴滴液珠垂落指尖洒在了她的衣衫之上。却又很快被倾泻的暴雨打散。
……
苟活的前半生风雨飘摇,从未真正的把握在自己手里。
惨痛的历程已经告诉你了,沦落如此下场只因为一点,就是你没有力量,你手无缚鸡,你无能为力,你奴颜婢膝,你逃避躲离,你不愿面对,你默默承受一切,何时才能发现这根本就永无尽头!
只有力量才能带来一切,只有力量才能肆意掠夺,只有力量才能宰杀他人!
强者可以斩杀弱者,而弱者连反抗的权利都被剥夺。主导所有生存法则的是弱肉强食。
面对这残酷的世界你我哪怕再强大都无法摆脱。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吧。
疯狂的自己蔓延着无尽的杀戮,可怕的狼嚎声中充满着最原始的本能。
可能在以后你会扪心自问,今天所做的决定是否后悔,但所有人都将知道没有失去便无法得到。
因为你,我,没得选择。
……
肆虐了一夜的暴雨似是发泄完了满腔的仇恨,清新的空气随着清风吹拂扑面而来。
此时天以放晴,遥远的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昏沉的天际终于迎来了清晨第一抹光亮。
玄崖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直到天色初晴,他最后再后头望了一眼,看不出什么感情的眼神一闪而过。
他背上了那把沉重的御龙剑,转身离去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值得留念了,他把曾经的自己彻底埋葬。
而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可绝不会放过。
他要回去,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