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是分布于各殿负责处理相关事务的办事人员,在其所属的大殿中握有较大权力,即便是与其平级的导师都不太愿意在他们的地盘上起争端。
执事的直属上司便是殿主,除了正副院长和少数供奉之外,整个学院内能对他们发号施令的就只有各殿殿主了。
朱谤由勤勤恳恳二十几年,幸为殿主看中来这谋了个执事,四五十的年纪也算熬出头了,面对着其他导师执事心中不免沾沾自得。因为这里是天元殿,是学院最重要的三座殿阁之一(另外两座为百灵仙殿和秘法古阁)。
殿阁的分量摆在那里,作为其所属的执事自然水涨船高。
不知为何,人一旦身居要职,手中握着些许权利这脾气秉性就没有之前那么有耐心了。在他担任执事之前,任劳任怨性格内向不说还经常被其他人羞辱欺负,怂得跟软蛋一样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向上级汇报工作时低声下气,拙嘴笨腮的为此没少受人白眼。
但自从担任执事后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从底层混迹到了中层,目睹学员甚至一些导师都不得不看他脸色对其言语恭敬的时候,心思便活络起来。
日子长了,他脾气就越来越暴躁,说话也越发有底气,不再似从前那么不善言语,沉闷无趣。
现在这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除了小夕他不敢多说什么外,至于另外三个人——他可确信有十足的资格教训他们。
“你没受伤吧?”还带着些许酒气的朱谤由先关心地询问了下小夕,看见后者摇头之后便放下心来。
“哼,还算识相,误伤到你他们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对了,要是有领导问起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他往身上洒了一种专门用于祛除酒味的药粉不忘提醒道,执勤时喝酒可不能让领导知晓,尤其是出了这么档子事,情节严重的话是会扣罚月俸的。
小夕习惯的点头,朱谤由这才神色舒缓,转而怒视着玄崖等三名弟子,“让你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看我给你出出气。”
“嗯?”十丈开外,扶倚墙壁狼狈喘息的人影双耳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突然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些奇怪。
“兔崽子,我问你,你导师是谁?在这里捣乱是不是活腻歪了?”朱谤由从袖中抖出一个火折子,慢慢点燃了一根含在嘴上的圆桶形条状物体,闭眼深吸了一口,然后懒散的吐出一团呛鼻的白色烟雾后问道。
玄崖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冰冷回道:“佘粼。”
他一边回答一边瞥向另外一边,那近乎垂危鲜血遍布的躯体,心中无比叹息,转而化为极为不甘的怨毒。
王辛的突袭没有耗用多少修为,但对于强弩之末的玄崖来说带给他的伤害可不亚于雷霆重击。幸好有百妖果的修复他勉强可以支撑下去,不过想要在朱谤由眼皮底下斩杀将近昏厥的袁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唉,真是可惜啊。
“嗯,难道她就没教过你……什么?!”
“你在跟老子开玩笑?!”
看着玄崖没有否认也没有再次回答的默认态度,朱谤由登时眼珠子快凸出来了,忍不住喝道:“佘粼,那个佘粼?你是那娘们的弟子?你小子是有什么毛病?”
他条件反射般的暴喝如雷,玄崖清楚的看见对方额头凸起的青筋,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不仅仅是他,除了早就探查他底细的袁谋外,王辛和小夕都不禁齐齐惊呼出声,如看了场大戏般神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玄崖狐疑地望着他们,眉头不免深深皱起,是有什么不对?
从他们种种不寻常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可能或许貌似严重低估了佘粼的操蛋程度……
先前,佘粼留给他的印象是自私漠然,看谁都不顺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掩藏着的是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戏谑和嘲笑,除了她的兄长她不会在乎任何人。
她无依无靠,在这个冷漠孤苦的世界,也只有百里逐绝是其唯一慰藉了。
另一边,朱谤由盯着玄崖一阵无言,原本早已打好的腹稿直接夭折,好一会他憋着火气一指伏地的袁谋:“先给他治伤吧,再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他就不用管了,反正看上去死不了。”朱谤由朝玄崖那里努努嘴。
小夕听后过去了袁谋那边,离玄崖远远地,两人之前激烈的战斗中,玄崖那嗜杀成性的极端表现牢牢烙印在她脑海里,她说什么也不想靠近那尊瘟神。
“冰洢姐真是品味独特,找了这样的人当对象,嗯,搞不懂搞不懂……”
“就算是佘粼的弟子也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要不然我脸往哪搁?”朱谤由心中冷哼,吩咐小夕道:“通知导师前来领人。不来的话弟子就甭想走了。耽误了弟子修炼影响他们的绩效考核这边可不负责!”
小夕点点头,应了一声。
后者负手望向螺旋盘绕的楼梯,自语道:“这二三楼都还有人吧,真是的……下面打得热火朝天,这些弟子耳聋一般,全是事不关己的自私货。”
“对,应该还有人在,之前跑的全都是一楼没见过世面的新弟子。”给袁谋喂了一些有止血生肌的膏液,小夕叹道:“世态炎凉,跟他们无关当然懒得下来瞅一眼。”她小脸忧愁,“先前要有一个弟子肯屈尊下来插手,都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她返身从柜台处用钥匙打开一个左手边第三层抽屉拿出一本样式精美小巧的金色册子摆在桌上摊开来,飞快地掠过几页,迅速找到标有林伯符的名字的那页,用一根细长的莹质毛笔蘸了粘稠呈金黄色的汁液,熟稔地在名字后面添上几笔:“天元殿,速来!”
柔软的笔毛在册子上铺展开来,娟秀的字迹赏心悦目,当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玄崖分明看见一道金光化作流焰蓦地腾空而起,绚丽奇特,照亮了四周,盘旋了一阵之后随即一道清吟朝着殿外急速掠去。
玄崖眯了眯眼,那本小册子,平日里天元殿是用它来联系学院内的导师吗?
当真是孤陋寡闻的他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原理?
小夕如法炮制,从册上找到佘粼的名字后也立即发出了通告,她撇撇小嘴,心道:反正自己通告了,对方愿不愿意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天元殿里任务繁杂,多种多样,即便执事们尽可能地展现出多劳多得与机缘和风险并存这两大公平原则。
但由于编撰的执事众多,难以对任务等级及相应的回报奖励有一个非常严格的划分,再加上他们有时不会去实地考核等种种因素,对相关信息缺乏一定的了解,从而在任务的难易程度上产生了评估错误,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某些高难度低回报或者低难度高回报的任务特例。
而来这里领任务的弟子们当然不傻,在进行多次实践比较之后,肯定会优先选择那些风险小优回报也就是性价比较高的任务。
就比如说黄金级任务中有一个是“斩成年玄黄龙一头,上缴其兽筋,灵核……”,对应的奖励则是“一枚元灈鹅十年一次产下的鹅蛋,功效:固本培元,稳固根基”。
先不说元灈鹅蛋的功效不算多么突出,单就斩杀灵兽玄黄龙这个任务强度来说那真的是困难重重,得不偿失。弟子们货比三家之后就渐渐无人问津了。
再举另外一个反面的例子,玄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开采沁心玉,奖励是灵药——白骨灵芝,这乍看上去就是个不错的肥差了。既无什么风险回报也算优渥,谁不想要呀。
如果不是新弟子们初来乍到对此不甚熟悉,恐怕排对排个几天几夜都轮不到他。
即使执事每隔一段时间会根据小夕记载的账目筛选掉或者修改那些有失偏颇的任务,此类事情还是无法彻底杜绝,只能维持一种较为公平的现状。
所以弟子对那些低风险高回报却数量有限的任务趋之若鹜,又大多热血冲动,也就出现了在天元殿大打出手,弟子间你争我抢的混乱局面,屡见不鲜。每次皆以执事出面,导师来给他们擦屁股收场。
而在头两年,也是在这里,让弟子和执事们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
有个叫黄阿弩的弟子和别人起了争执,没几个回合,实力孱弱的他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按照固定的流程,朱谤由不分青红皂白将闹事的两个弟子收拾之后,令小夕通知各自的导师。
不足三刻,与黄阿弩起冲突弟子的导师匆匆赶来,面带歉意的与朱谤由攀谈良久,又是连声道歉又是拍胸脯保证方才获得准许带着自己的弟子离去。
倒霉的黄阿弩跟那名弟子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了。
朱谤由左等右等其导师佘粼不来,心中不耐便对他又打又骂,满口污言秽语全招呼到了黄阿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