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饱的崽子!朽木不可雕也!”佘粼看着敲足了竹杠进入冰窖还嫌这嫌那的玄崖就在心中不停地怒骂。
“为什么这么冷?”玄崖呼气成冰,速度慢了很多,那是因为体内的血液开始循环不畅,肌肉收缩,骨骼颤栗。
冰窖中的寒气极为浓重,即便是佘粼和镇万谷这等级别的灵士都不愿在这里待太长时间,而玄崖才仅仅离尘境中期,所以他刚一下来就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不适。
直到双脚踩到了厚实的冰块,一层寒霜就已经披在了玄崖大半个身子上,他走几步便时不时地抖索几下。
“怎么来这么晚?”无波无澜的声音陡然回荡在玄崖耳边,他一惊之下立刻循声望去,只一眼就钉在了隐藏在阴暗中的人影……
“这臭小子油盐不进,费了半天吃奶的劲才把他拉回来。”佘粼余怒未消,刚开始她好言相劝,见其不从又露出色相使些勾人的本事想把他引诱过来,可惜的是玄崖根本就是个榆木脑袋任凭自己如何搔首弄姿他也是无动于衷只认钱不认人,最后那两盒雪玉凝膏佘粼就权当喂了狗了。
“是你?!”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看见对方的身影轮廓玄崖立即认了出来,他死死瞪着双铜铃般胀大的眼睛犹自难以置信。
那天在外牢对方惊人的煞气如深渊爬出的恶鬼令人心悸胆寒,明明毫无修为外泄可就是那么的惊天动地,就连风云都要变色。
因为煞气可以引动天象,搅乱天地,但跟修为并无直接关系。
它只跟一件事有关联,那就是杀生。
杀生的对象可以是人,可以是灵兽,神兽等各种精怪。若以人为例,杀人时避不可免会沾染死人一部分气息,积年累月下气息渐渐形成戾气,杀的人越多戾气就越重。
当身上的戾气多到一定程度就会由量变发生质变,形成煞气。而强大的人往往可以杀生更多,戾气更重,所以煞气与修为,实力等存在了一种间接联系。
这些是小时他的父亲玄霖告诉他的。不过要想凝结出煞气极难极难,玄霖纵横沙场多年亲手杀了不下万人数,戾气十足,可离这一步也遥不可及。
因为那不是杀几万,几十万便可成就的,而是要屠戮上千万,上亿人才能突破。
面前这人拥有这般可怖煞气那就是说他至少杀生过亿!
“这……这就是你的姘头?”面色变幻的看了半天,玄崖犹疑地缓缓问道。
佘粼涨红着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
盘坐的人影不以为意的低笑了一下,“是我让她找你来的。”
“我的名字叫做百里逐绝。”一双极度幽暗深邃的眸子对视上玄崖的眼瞳。
“小粼是我妹妹,年少我八岁,我随父姓,她随母姓……”
“原来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玄崖对眼前这人印象很深,而且总有种感觉,明明不见他展露任何修为之力,可却比高深莫测的坤恽还要危险得多,这个人的巅峰时期恐怕足够比肩席远,万俟渊这般大人物,甚至还要更强大。
“我俩出身苦寒世家,父母又早亡,只得平时靠我捕鱼打猎维持生计。虽能填饱肚子可我不甘容忍这种平淡的日子也不想看着她受那贫困所扰,于是求亲寻友东拼西凑出三万灵币,又幸运地在后山找到一株低阶灵药,上交后方才勉强补足学费,进了这盘陆学院。”
“那时的招生条件不似现在这样苛刻,给执事塞些好处就可蒙混过关。”百里逐绝似是嘲笑,他细细述说着自己和佘粼的出身,目中出现追忆之色。多年前,他看见同村中一些天赋较好的少年被学院相中,引起全村轰动,连同父母都是颜面有光。那时他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向往,梦想着跟他们一样成为强大的灵士,回来后锄强扶弱,受人景仰,显赫门楣。
或许那个时候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大侠梦。
“本想在学院中混出个名堂后把小粼接来,从此不必过苦日子,或许还可以让她和我一样迈入灵士的门槛,走修炼一途。”说到这里,百里逐绝声音略显沉闷,不似先前清越动听,“只可惜我天赋一般并不出众,引不起导师或殿主的注意,每每学院比试,都是个可怜的垫底。”
再伟大的梦想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实力倒数又没背景的他很快沦为同期学员欺压的对象,辱骂,欺凌,嘲笑……每次发配到自己手上的修炼灵药都会被他们抢走大半,辛苦外出做任务领到的奖赏天元殿里的人也要吃回扣,诸如此类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那几年里他越来越卑微,不敢争辩不敢反抗,即便是走路也抬不起头,被人欺压得翻身不得!
“二十四岁那年,我用自己攒下的积蓄买通当时的执事廖榫,让他开后门允许小粼入院,本想指望这个妹妹勤加修炼显亲扬名不用再向我一样看人脸色过活。”百里逐绝看了一下站在身旁神色阴冷沉默不语的佘粼,当初他软弱无力,窝囊又憋屈,连带着自己的亲人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初进学院时,几个女学员嫉妒佘粼的娇容姿色,当着面撕扯她衣服骂其是勾人的狐狸精,往她身上泼脏水,骂累了又让人左右开弓狠狠扇她耳光,那些泼妇极尽羞辱之能。
晚上,他看见佘粼一个人痛哭流涕,气不过便去与她们争吵未果,次日修炼时被数人围殴打得半月下不来床……
自那之后佘粼每日受尽怨气,他作为兄长有心想助却无能为力,次次帮衬都是挨打受骂,最后只得在心中暗自悔恨。
他刚一开始想不通,自己平日与人为善为何总是平白无故遭遇压榨之事。最后方才明白弱者有多可悲,就有多可恨。
这世上对此清楚万分的绝对要包括他以及玄崖。
“哼,强吃多弱吃少,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如此。换作了我会一点不剩抢个精光!”玄崖不屑冷哼道,这种事他经历得不知多少次。有欺人的就有被欺的,有抢人的就有被抢的,每个人不是狼便为羊。
百里逐绝静静地看着他,仰面感叹道:“说得对,我看得出来你我同属一路,你身上的戾气深重而纯粹,所以叫你来此不为别的。”
“我问你,你想杀人吗?”空荡荡的冰窖,冷漠的声音似乎在空中凝固,冰花席卷过来打在玄崖身上。
“杀人?我做梦都想杀人!”
“有多想?”
“我有多想杀人就有多想变强!”玄崖疯狂地扭曲着五指,他嘴里迸发出刺耳的嚎叫,在冰窖之中凄厉又悲凉!
佘粼有些理解不了那两人的思维以及疯癫的对话,轻叹口气背转过身去对着冰冷的墙壁怔怔发神。她从小给人帮工补贴家用就受了不少白眼,原以为进入学院跟着兄长不再受欺辱,却是跌落了更为残酷的地狱。
即便百里逐绝坚实宽广的肩膀一直在很努力的把她挡在身后。
“我可以让你变强。”百里逐绝一字一顿,面容淡漠,只是眼中焕发出某种明灿的异彩,像极了深夜中发光的星辰。
“我做你的导师,绝对,不,是必须令你产生质的蜕变。”
玄崖在这冰窖中能勉强坚持几炷香,但胸中气闷呼吸寒凉,不免心中生出躁气,冷嘲热讽道:“就凭你现在这幅衰样?”
佘粼转过身来,隐有恼色,她早预料到百里逐绝有收他为徒的意思,可听这刺耳的话他还十分不知好歹。
百里逐绝“哈哈”一笑,冲佘粼摇头不语,一只手摆了摆上半身粘附的冰霜,“是谁告诉你力量就等同于阅历的?”
“我这副残躯确实无法跟巅峰时期相提并论,可记忆和经验不会随着修为的衰退而消失。”百里逐绝静静望着他,似乎看到年轻时懵懂未知的自己,初出茅庐,狗屁不懂。
“你现在这个年纪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不等玄崖回答,他沉闷的声音再度发问:“强者的路上没有捷径却有许多弯路,你若不想走弯路便老老实实静心受教。不然你以为院里多如牛毛的学员纷纷热衷于导师的栽培,甚至花大代价走后门,为的是什么?”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向对方,“你觉得空有一身天赋和资材而无前人指教的人能走多远?事物还是不能只看表面。”
流亡的几年,玄崖混迹于深山密林中,茹毛饮血,饿食兽肉,渴饮山泉,和许许多多的灵兽厮杀,养了一身生存的本领,可这些关于修炼的大大小小的道理他不懂,也不清楚,根本就是个愣头青。就连玄霖也是本打算待他成年之后再行教导,故此对方饱含训诲的言语玄崖确实第一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