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便已经算是繁华无比的京都,今日算是彻底喧嚣热闹到了极致,尤其是东华门外那条街上,聚集了中原百年以来堪称最为出色的年轻人,人数之多,足以震动整个天下,而且并非只有文坛一事,就连那些隐世不出的古老修行地,也都曾派出了自己的核心弟子,前来参与这场盛会,这与三年一度的科举会试有着很大的区别,那时候读书人居多,是文坛盛事,但比起眼前这类百家争鸣的场面,却还是差了太多,这场盛世风光,气运争夺之下,能够真正脱颖而出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也难怪乾帝会兴来题字一句“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仅就已经浮出水面亲自出战的年轻高手,就有鲁地蒲家的蒲阳郡主,齐地孔家的长房嫡孙,江南杨家的将才世子,淮北桃家的长房长孙,天南王家的天才少年,诸如此类,仅仅还只是地域上的粗略划分,内里还有错综复杂的各个皇亲外戚,翰林黄门,王侯将相子弟,任何一人拿出来都是响铛铛的绝顶人物,天资纵横,冠绝当世,放之任何一处势力,都是足以秉承气运的存在,早已是少年成名,名震京都,此刻尽皆汇聚此处,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今日乾帝寿辰,满朝文武聚集东华门外,诸多学子更是摩拳擦掌,雀雀欲试,想要在乾帝面前争个风光,反倒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少年天才,此刻却不见任何动静,这一场注定要决定整个中原文坛或者说天下江湖未来格局的争斗中,谁也不敢说自己可以笑到最后。
孔家作为老字号的文坛领袖,孔家长房嫡孙自然一骑当先而出,手捧祖宗留下的经书十二卷,跪地叩首,替乾帝念唱贺寿,这点倒没有多少异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蒲家近些年虽然异军突起,但比起孔家的恐怖底蕴来,还是有些相形见绌,明眼人都知道,只要孔家几位泥塑的老圣人一日不曾作古,孔家的地位便一日不得动摇。
乾帝身坐龙椅之上,目光落在孔家长房嫡孙身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台下便有贴身太监高喝,派下丰厚的赏赐。
不等那孔家嫡孙退下,远处又有一人走了上前,叩首行礼毕后,指明来意,要挑战孔家嫡孙。
场中顿时一阵哗然,尤其是当众人看清后来者的身份之后,更是热议纷纷。
那身着青衣,头结布包,儒生模样打扮的人,正是同为儒门世家的蒲家子弟,是蒲家最小的七房,只听说有真正的古圣人之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儒门世家间的争斗,竟然是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细想却也在情理之中,这天下气运之争,向来都是从文事开始,一个是乾帝亲手扶持的新晋门阀,一个是历史渊源的儒门世家,两人之间会擦出如何的火花,的确让人期待。
入席之后,彼此对坐而望,孔家嫡孙行晚辈礼,说道:“孔犁拜见七公子,早就听闻七公子乃古圣人转世,通晓礼法,一阵儒学造诣深不可测,今日不吝赐教,晚辈先行谢过了。”
蒲家七子神色不动,口气平淡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多言。”
孔家嫡孙明显楞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好。”
席间意气迸发。
远处,乾帝看着两位年轻人对坐而望,彼此间针锋相对,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朝不远处的大太监王厚德招了招手,后者赶紧小跑过来,贴近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乾帝道:“这孔家嫡孙我倒是知道,只是这蒲家七子是怎样的人物?为何从未有过耳闻。”
王厚德轻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蒲家七子本就是个书呆子,原本除了勤勉一点,倒也没有什么天赋,所以名声不显,陛下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传闻某日之间,他忽然得文曲天君一缕造化,这才突然开窍,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当然,至于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还是说真有如此造化,不得而知。”
乾帝笑着摇头说道:“年轻人懂得藏拙,是好事。”
王厚德亦是奉承道:“能得陛下赏识,是他们的福分。”
乾帝望着远处摩肩接踵的年轻人,眯眼说道:“如此说来,朕倒是有些期待了,今日之后,到底是谁的名号能唱响这东华门。”
……
东华门外人声鼎沸,除却那些明里暗里守护在一旁的大内高人,旁观者足有万人之多,楼台亭榭都簇满了人头,一位用剑的年轻人挤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却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妇人瞪了一眼,顿时吓得缩了回去,赶紧赔笑说道:“你先,你先。”
那妇人瞥了他一眼,说道:“瞧你细胳膊细腿的,能挤到这里来,也是难为你了,怎么,你一个玩枪弄剑的,也要学人家读书人辩个口才?”
那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凑个热闹,就像亲眼看看这两大儒门世家的弟子,到底是怎么个神仙姿态。”
那妇人不以为然,说道:“读书人吵架最是无聊透顶,哪里赶得上修行者争斗,待会儿那些个真刀真枪的上阵,才是最有趣的。”
年轻人连连称是,刚要说话,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忙问道:“怎么了?”
那妇人踮起脚瞅了片刻,撇了撇嘴说道:“真是没劲,这些个文人斗嘴,争了半天,却还没分出个高下。”
年轻人诧异道:“平手了?”
妇人叉腰说道:“要不然呢。”
周围人群也是一阵哗然,大抵是“孔家也不过如此”、“蒲家这位可是真正的圣人转世啊”、“竖子空谈”之内的窃窃私语,当真应了那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年轻人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给那位妇人说了声谢谢。
谁知道那妇人竟然千娇百媚的给了他一个眨眼,吓得年轻人头也不回的赶紧离开,惹得那妇人笑得花枝招展,胸脯一阵上蹿下跳,好不壮观。
在没有人见到的地方,那年轻人取下身后长剑,用粗布重新包裹起来,轻声说道:“乾朝大势已成,万千气运尽皆汇聚京都,甲子之前我与他斗得旗鼓相当,如今怕是更奈何不得他了。”
说完,叹息一声,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