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懵懂纯真的少女,陈丹青心中的怜惜大于一切,忽然又觉得如此认真的讨论去留的问题,对她而言未免有些残忍,对一个刚刚遭受至亲抛弃的少女来说,短暂的安宁之后,又将长久的陷于孤单之中,在陌生的环境里,无依无靠,这似乎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他很清楚少女的感受,因为当初的他也曾这样无依无靠,他自幼失去双亲,一个人挣扎着活下来,但自己比她幸运的是,王家婶婶待自己视为己出,还有一个对他掏心掏肺的兄弟在,然而这些少女都未曾有过,她从小孤苦伶仃,任由姥姥百般打骂,到最后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被交托出去,对于少女而言,那段时光不堪回首,在没有遇到陈丹青之前,她甚至未曾想过未来会是什么模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陈丹青给了她希望,但为何却又要残忍的收回这份希望。
她此时沉默不语,紧抿着的嘴唇却是禁不住的轻颤起来。
直到听到陈丹青那句不哭,少女极力克制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泪水顷刻间打湿脸颊,然后又急忙用手擦去泪痕,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人生若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当然,人生得意须尽欢,失意也要放纵,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人这辈子或早或晚总要经历这些,你是传说中的九阴圣体,生来就是注定要不平凡,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留下来吧。”
陈丹青喃喃自语,这些话落在少女心中,或许并非掀起什么波澜,她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纯真善良的少女。
她抬头看着陈丹青,眼中有感激的神色,或许对她而言,未来到底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不是孤独一人,便是最大的慰藉。
他与念奴心意相通,或许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但终究有些不便,少女是天哑之人,就算华佗在世,也未必能治好这种先天疾病,除非突破造化境,重塑己身,想到这里,陈丹青心头忽然灵机一动,心道既然少女是百年难见的九阴圣体,为各家圣地所觊觎,想要占为己有,甚至那封家长子临死前,都对此念念不忘,足见不凡,若是给她一个修行的机会,能否真正如传说中那般,与三教圣子并驾齐驱,碾压同时代的年轻一辈?
但陈丹青同样有所担心,担心冒然的决定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因为自己就是很好的例子,短短一年里,变化太多,多少次险死还生,一旦踏上修行这条路,便有后悔可言,但自己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若是有修为在身,再遇到这样的险境,至少她能够有反抗之力,而不是任人宰割。
关于这件事,他考虑良久,却始终没有做出决定,沉默半晌之后,他抬头看着念奴,认真说道:“阿奴,你想修行吗?”
这样直来直往的询问,让少女微微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她看着陈丹青的眼睛,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陈丹青如释重负,轻轻一笑,说道:“不管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修行路上千辛万苦,但终究也是有所回报的,你若能顺利修炼到阴魂出窍的地步,便也能和寻常人一样沟通无碍了。”
草木精怪修行到神游的境界,尚且能口吐人言,更何况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
少女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陈丹青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择日不如撞日,眼下外面风大雨大,咱们也不急着赶路,就从现在开始吧。”
少女乖巧的嗯了一声,在陈丹青身边,她似乎习惯了一切听从安排,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与世无争的性子,亦或许是陈丹青给了她可以依靠的感觉。
修行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放之各处大家世族、修行圣地,都有专门的师父领进门,仅仅基本功都要苦练数年有余,似陈丹青这般一路误打误撞过来的,修行短短一年半载便有如此成就的,少之又少,到了他初为人师的时候,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在他看来,修行本就是悟性上的事情,当然勤能补拙的例子也不少见,以少女独特的体质,想来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传授她何等功法,大自在内观法不得海棠姑娘允许,不能私自传授,至于太上章的功法,更是事关重大,轻易不能暴露于世,否则会引起无尽祸端,但思来念去,似乎也只有昔日太上教的入门功法可行了,当初游方道人曾将一些神符道入门的功法传授给他,只是因为他身上有佛门大自在内观法的存在,所以才不了了之,不过陈丹青却早已在太上章找到类似的功法,似乎还更为完善一点,念及此处,陈丹青不再犹豫,心中默默观想太上章,将上面的口诀记了下来,然后传授给了少女,并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出这门功法的来历,少女虽然不明就里,但见陈丹青如此郑重其事,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至于炼体之上,陈丹青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她的东西,传说中似九阴圣体这样的体魄,有独特的修炼方式,这样的秘法或许只有三教圣地才能拥有,陈丹青琢磨着以后若有机会,倒是可以替她去三教圣地求一番机缘,但他也明白,这样的机会太小了,且不说三教圣地神秘飘渺,不可觅踪,便是真正找到人家的山门,能不能登门拜访,还是另一回事,少年琢磨着以九阴圣体的神异,就算不曾真正的炼体,恐怕也足以承受阴魂的冲击了,因为早前在封家之中,九阴圣体力扛天劫的场景,他依旧还历历在目。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关于念奴修炼上的坎坷,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难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