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死气?都不是,这种气息很恶毒,能压制气血,侵蚀神魂,肉身巅峰的高人或许还能坚持很久,寻常人在这里顶多待个四五天就要生病,时间久了甚至要卧床不起,神智错乱,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简直像是传说中阴司的入口,太过凶险。”

陈丹青刚刚踏入此地,便觉察到一丝不对劲,那四处弥漫的气息太过诡异,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意图侵蚀他的诸穴百窍,若不是《大自在内观法》无比玄妙,为佛门正统神通,刚好与这些气息相克制,否则就算是他也难以察觉到这些变化,至于那些毫无修为在身的普通人,来到这处地方的结果可想而知,难怪说这些年被抓来这里的青壮,最后都是有去无回,原本他还好奇,为何就连菩萨观的高僧都陨落在此,现在看来,就算是得道的修行者,一旦不慎,恐怕也要遭殃。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陈丹青收起了任何小觑的心思,他如今神通尽失,重回肉身境界,远远不及当初那位菩萨观高僧,对方一身精妙佛法最后都陨落与此,他可没狂妄自负到认为自己比对方还厉害,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有轻言退缩,他可以一走了之,但林姓大叔却无路可退,若他是因为自己而死,陈丹青于心难安。

周围无比寂静,只听到众人的脚步声,甚至连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此刻也变得噤声起来,不敢大声喧哗,害怕招惹到什么未知恐怖的存在,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所以他们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凶险,放缓脚步,没有吆喝,只是沉默的驱逐着众人,手中长鞭时而抽落,鲜血淋漓。

林姓大叔身子虚弱,来到这里以后更是不堪,脸色早已苍白得没有血色,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忽然,脚下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去,顿时吓得退后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陈丹青来到他身后,轻轻扶住他,目光投去,亦是瞳孔微缩,眉头皱了起来。

那暗红色的土壤上,零散掉落着一些枯白的尸骨,若是手中火把照到,根本看不清是何物,而林姓大叔脚踩的地方,是一块骷髅头骨,两只空洞的眼洞盯着来人,黯淡的火光落在上面,仿佛有冥火在闪烁,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也难怪林姓大叔会被吓了一跳,但更为惊悚的是,那骷髅头骨竟是早已被侵蚀掏空,一脚踩下,半边碎成齑粉,有无数黑色的蝼蚁从里面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如同潮水朝黑暗散去,看得人头皮发麻,手脚发凉。

那尸骨旁边,还有一块铁质的腰牌,虽然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但依稀能辨别上面的字。

便在这时,人群里忽然冲出一个人,身材枯槁,满头白发,疯了一般的冲了过来,跪倒在那尸骨前面,捧着那张腰牌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你怎忍心让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挨千刀的封家,我和你们拼了。”

说完,刚要起身,猛地身子一僵,只见一道长枪骤然从他头顶贯穿而过,脑浆横飞,身子轰然倒地,刹那之间,气绝身亡。

从他后面,走出一个披甲侍卫来,眼神冰冷,看都没看那尸体一眼,而是目光朝着众人冷冷扫去,说道:“不想死,就都给我安静点,否则这就是下场。”

没有什么比死亡来得更让人恐惧,原本还活脱脱的一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眼前,众人甚至不敢露出半点同情的神色,麻木的走在路上。

林姓大叔面露哀色,他认识那位老人,林家落难之时对方也曾悄悄接济过他,老人膝下仅有一个独子,去年被封家抓来此处劳役,却音信全无,老人是队伍里唯一主动要求前来的人,便是为了寻找独子的下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着实可悲。

陈丹青听到林姓大叔喃喃说道:“封家仗着家大业大,肆无忌惮,草菅人命,官府管不了也不想管,甚至连那些衙役都沦为封家的走狗,孩子,听我一句,早点离开这里,能走多远走多远,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陈丹青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位手持长枪的侍卫已经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说道:“你过来。”

陈丹青眉头微挑,却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那侍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我听说过你,上面特地交代过,是个狠角色,不过在这里不管是谁,都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否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现在有一件事要让你去做,不要说行不行,也不要问为什么,往前走两百步有一口枯井,里面掉落了一件东西,你下去把它拿上来。”

陈丹青无动于衷,而是平静的看着他,与他对视。

那人眉头一挑,冷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陈丹青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前面走去。

忽然,林姓大叔拉住他,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红线穿着的玉牌来,递给陈丹青,轻声说道:“收好它,或许关键的时候能够保你一命。”

陈丹青没有接受,他感觉得到,那玉牌之上有神念的波动,并不强烈,应该是一门法器,或许是林家的传承之物,从他贴身存放着,便可见一斑,但林姓大叔还是毫不犹豫的拿出来给他,足见他的善良,陈丹青如何能拿走他最后的依靠,若是没了这枚玉佩,恐怕不出半日,他就要被周围的寒气侵体,凶多吉少。

见陈丹青没有接受他的好意,林姓大叔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之色,他已经家破人亡,认识的老人也都相继离去,他与陈丹青相见如故,不忍心见他因此而丢了性命,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前方一片黑暗,周围寂静无声,陈丹青举着火把,缓缓的来到了这里,路上踩碎了不知多少根骸骨,内心早已平静,或者说是麻木了,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尸骨,这里仿佛是一片坟场,埋葬着生机和希望。

前方,有一片漆黑的角落,不同于黑夜的颜色,而是一种纯粹的黑,仿佛能将光芒吞噬,手中的火把照在那里,却照不出半点东西来,唯有靠近以后,才发现那是一口幽井,光线在靠近三尺的范围内,被尽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