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这是昔日杜老头赠予一位江湖李姓剑仙的诗句,云游方年轻时行走江湖,后来偶然听人提及这句,心生向往,大概是觉得能做出这样豪气的句子来,这位杜老前辈比起朝中那些所谓大儒来,也只强不弱了,可惜他老人家无心功名,早早隐退江湖,实为憾事,后来的偶然相遇,杜老前辈曾对他有指点之恩,云游方也一直视他为良师益友,多年以来,始终挂记心头,所以当听到杜老前辈现身饶城的消息,才不远万里赶来,想要见上一面,可惜老前辈已经仙去,只留下眼前这位少年,所以老道士才格外上心,一路追寻过来,选择在这关键的时刻出手,甚至不惜得罪蒲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无论是蒲家三少,还是海棠姑娘,都不曾想到,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老道士,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境界。
笔落惊雷。
半步造化!
唯有臻至神通境的巅峰,度过生死玄关,领悟夺舍附体之后,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再往前一步,便是传说中的造化境的了。
但这一步,何其艰难?
在一片倒吸凉气声中,游方道人伸手指点远方。
如狂儒负手指点江山,心意至,落雷至。
轰隆隆!
滚雷阵阵,一道粗壮如山紫电呼啸而下,狠狠砸向地面。
“保护少主!”
几位供奉长老同时出手,顿时几道身影拔地而起,他们身上荡漾着磅礴的气机,联手祭出神通。
阴神出窍。
数颗璀璨如阳的光球飞起,星罗棋布,撑开一道巨大的屏障。
他们竟然都是神通境的高人,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庞大无比,陈丹青感觉自己在他们面前,甚至连蝼蚁都不如,恐怖的气息之下,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第一道落雷击下,轰在那屏障之上。
只听天地间骤然响起一阵剧烈的震动,屏障之上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尤其是那几颗太阳一般的光球,开始剧烈燃烧。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画面,太过震撼,太过磅礴,让人忘记呼吸。
陈丹青只觉得浑身发抖,每个毛孔都在颤栗。
又是一道落雷击下,那巨大的光幕开始颤抖,发出一阵难以形容的声音。
连海棠姑娘都面带震撼之色,更不用说那身处光幕之下的蒲家三少,看到这样的景象,眼中充满骇然之色,讷讷无言。
然而,那几位供奉长老却是骤然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呼:“不好!”
下一刻。
光幕轰然崩溃,如同琉璃碎裂,裂成无数个碎片,顷刻间分崩离析!
蒲家三少脸色煞白,眼中出现绝望的神色,惊惶喊道:“救我!”
几位长老眼中露出决然的神色,元神飞出,朝那天空的紫电冲去。
他们此去或许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想要拖住那老道士片刻,就算身死,只要能护住少主,至少不会祸及家人。
然而下一刻,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巨响。
空气里所有的异样都突然消失。
连同那数道紫电一同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道霸道近乎不讲道理的气机,从他们身前席卷而过,将他们甩出去,狼狈落地。
游方道人收起大袖,摇了摇头,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
他来到了陈丹青身边,扶起两人,脚踩虚空,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原地。
身后却无人再敢阻拦。
······
劫后逃生的蒲家三少看上去眼神有点空洞,怔怔的看着远方,半晌没有言语。
他的身边,那几位家族供奉守在一旁,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不曾擦干。
“少主···我们····还是回去吧,此事只能另做打算。”
有一位长老低声劝慰道。
青俊少年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最终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喃喃道:“他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脑海里浮现的是方才那老道人以手作笔,以天为符,引来紫雷的画面。
如此神通,可谓平生仅见,莫说是他,便是身边这些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长老们,又何曾见识过这些?
谁会想到,一个没落的神符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道士,竟然是一位修为高深到如此地步的大修士?
谁会想到,被父亲寄予厚望,派来守护自己的几位长老,竟然不是那人的一合之敌。
难怪杀手榜第七的‘并蒂莲’会轻易折损在他手中。
所以这一战输的不冤,只是他还是不甘心。
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要杀这种境界的高人,就算蒲家也要伤筋动骨,且不说父亲愿不愿意得罪他,就算动手了,若是再让他成功逃脱了,背后有这么个通天大敌在,任谁都要寝食难安。
他眼中闪过一丝仇恨之色,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沉声说道:“回去。”
······
老道士手拉着两人,身形疾掠而过,穿梭在密林之中。
陈丹青眯眼看着身旁不停倒退的树影,暗叹这老头儿果然真人不可貌相,竟然举手投足间,便让蒲家那些个少爷长老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份本事,果然了得。
海棠姑娘看着前方,脸色认真说道:“多谢云掌教救命之恩。”
老道士谦虚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就算我不出手,以你身上的东西,他们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你,老道不过顺手而为,小郡主不必客气。”
海棠姑娘面容顿肃,再次认真说道:“那也要谢谢。”
老道士满意的点头,捋了捋花白胡子,说道:“老道那句收徒,不是说说而已。”
少女诧异,然后摇了摇头,平静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这份传承并不适合我。”
游方道人闻言一愣,大概是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去拒绝这份天大的机缘。
然后,他抬头看着陈丹青,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笑着问道:“那小友你呢,也要拒绝老道这份好意吗?”
陈丹青有些惊异,还有些拘谨,挠了挠头,问道:“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