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城地处西南边陲,周围大山无数,古木参天,除却几条经久未修的官道外,皆是泥泞山道,坎坷难行,再者深山之中多野兽,凶险异常,常人不敢深入。

天色欲晓时分,远山密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炸响,气浪滔天,惊得无数鸟兽纷飞,怪叫连连。

远远看去,原本草木丛生的密林深处,竟是被一个庞然大物拖出一道长长痕迹,无数古木连根拔倒,草屑漫天。

那是一艘龙舟,古老而沧桑,上面雕刻着复杂的铭文,隐隐有光芒闪烁,但此刻已经破烂不堪,甚至有几处地方被彻底烧焦,冒着白烟,正是这个横空出世的古船,将这片丛林毁去大半,横冲直撞滑行了足有百丈有余,才堪堪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那古船的舱门破开,踉跄走出一个少年,身后还背着一个人,刚来到外面,急忙弯腰咳嗽两声,然后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古船,神色复杂。

这少年自然是陈丹青。

而他身后背着的海棠姑娘,脸色苍白,显然是受伤不轻,但眼神依旧清明,此刻来到外面,一时有些难以适应,眯起眼来,轻声说道:“我们不在原先的地方了。”

陈丹青这才发现,此刻竟然身处一片原始森林之中,他记得浣花溪旁,古船破土而出的刹那,是朝着远方飞去的,想必他们在船里空间的时候,这艘船已经走过了无数大地,至于它为何会在此处停留,毫无疑问,是因为它已经彻底毁坏了。

想起芥子空间里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陈丹青至今仍觉得不太真实,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那些顶了天的神仙人物给盯上了,不惜动用无上手段,隔空袭杀自己,更不明白那一袭白衣的女子,为何会对自己说出那番话来,最后的时刻,若不是她动用神秘力量,将自己和海棠姑娘送出古船,兴许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永远的葬身芥子空间了。

想到这里,陈丹青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古船,上面那可怖的鳌首已经彻底焚焦,难以辨识,船体上出现了无数裂痕,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洞口,将整个底板洞穿,缕缕白雾升起,看样子是彻底毁坏了。

“这里是哪里?”

一辈子没出过饶城的少年,根本甭指望他认识路来。

陈丹青回头看了一眼海棠姑娘,问道。

少女抬头环顾了四野,观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饶城以外是十万大山,你我所在的地方,或许便是这些大山中的一,这艘船也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大山,才到了这里。”

话音刚落,少女忽然抬头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眉头微微蹙起。

“好像有人来了。”

少女喃喃说道,她感到了一阵危机,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走!”

少女朝陈丹青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沉声说道。

陈丹青心中一跳,却是被少女陡然紧张的神色给吓到了,倒也不敢耽搁,背起少女,拔腿就往密林深处跑去。

就在两人离开没有多久的时候,陈丹青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破空声,似有人御剑而至,剑光所及之处,无数古木折倒,甚至还看到古船上那颗巨大的鳌首被斩飞,鲜血撒了一地。

陈丹青心中一惊,哪里还敢停留,脚下生风,恨不得能飞起来走。

毫无疑问,那些人是朝着他们来的,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瞧海棠姑娘的神色,想来也不是善与之辈。

“浩然真气,是大明园的人。”少女趴在陈丹青身后,眉头微挑,轻声说道。

大明园是天下三大修行圣地之一,号称儒门之首,势力雄厚,寻常人根本无法触及,陈丹青也是在古船之中,才对此有所了解,此刻听说身后追来的,竟是大明园的人,顿时心中一惊,想问什么。

海棠姑娘瞥了他一眼,说道:“且不论那古船中的宝物有没有落入我们手中,就算没有,他们又原意相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陈丹青还是明白的,如今海棠姑娘身负重伤,难以动手,只能靠他自己跑路了。

陈丹青如如灵猿一般,飞快攀向一座山崖,掀开藤蔓,进入一个隐秘的石洞中,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不久,他透过藤蔓看到有青衣儒袍的文士御剑从远处飞过,所过之处,无数草木折倒。

陈丹青大气不敢喘一个,身后的少女却是眉头紧蹙,等那人走远,才轻声道:“竟然是他。”

“谁?”

“齐鲁孔家弟子,曾拜在大明园园主门下,我曾与他有数面之缘。”

“那会不会是来帮你的?”

“白痴。”

陈丹青还想说什么,少女忽然捂住他的嘴。

只见那文士竟然去而复返,目光从这片区域扫过。

陈丹青瞳孔一阵收缩,他心中一片冰冷,眼下海棠姑娘虚弱无力,他也只是刚入修行的愣头青,若是对上这些个修行已久的高人,别说还手了,能活命都是问题。

或许是因为紧张,他的心跳有些剧烈,发出一阵咚咚的闷声,如同缶击。

虽不明显,但对于修行者来说,细小的动静或许就能察觉什么。

陈丹青心道一声坏了。

果然,那人目光扫过这里,缓缓走了过来。

陈丹青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身后的海棠姑娘亦是脸色微微凝重,伸手入怀,似乎在等待什么。

那文士站在藤蔓之外,双指并拢,在虚空一划,骤然一道冰蓝色剑气飞出,这还不止,他脚步轻抬,所过之处,便是一道剑气飞出,其中一道,好巧不巧从陈丹青所在地方划过,虽然没有斩中他的身体,却从他肩头贯穿而过。

陈丹青身子猛地一震,感觉一阵剧痛,却不敢叫出声来,浑身颤栗,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刚要动作。

陈丹青忽然拉住她,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没事。

那文士不再挥斩剑气,但似乎没有放弃,而是就此盘膝坐了下来,闭目打坐。

这是打算等到他们自己出来?

这下两人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个,唯恐被他发现。

就这样,一动不敢动,待了一晚上,早上天色刚亮的时候,陈丹青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了,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嘴唇干裂,喉咙快要冒烟,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陈丹青默念少女教给他的那句《大自在内观法》,但是好像不甚管用了,甚至连经文都记不清楚了,这是震惊过度,已经伤了神魂,难以定下心思,修行者是这样,读书人也是这样,古代文人中举,惊喜过度,反而一命呜呼的,大有人在,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他咬牙又坚持了一天,直到第三天,终于坚持不住了,嘴唇已经干裂,太过口渴,甚至连神智都有些模糊了。

海棠姑娘将一切看在眼里,似乎有些犹豫。

就在陈丹青即将昏迷的刹那。

忽然感觉嘴唇上传来一阵温柔。

一阵带着淡淡清香的热流,透过嘴唇,缓缓流入他口里。

少年微微一愣,呆滞的看着眼前。

然后缓缓倒在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