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门槛很高,差不多到了我的大腿。我费力的往里面爬,最后准确的说是跌进去的。

师父在前面昂首阔步的走,也不知道拉我一把。

我拍拍屁股上的土,刚要跟上去的时候,大门“咣”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刚还觉得这个地方好,怎么工作日还关着大门不让别人看呢!

走进府衙,两排整齐的站着好多阴差,仪仗森严。

正前方是长方形公案和一把靠背椅子,案子上摆着印包、签筒、笔架、砚台、醒木,还有写有“回避”、“肃静”等字样的虎头牌面。

而椅子后面是一处帘帐,上面画着的是一幅祥云仙鹤的图,两旁的对联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上联:天道无私做善降祥预知吉凶祸福下联:神明有应修功解厄分辨邪正忠奸横批:燮理阴阳不知道这阴间是不是有包庇的行为,不过这对联写的倒是蛮警醒的。

我也是胆突的看着周围的这些阴差,师父说不让乱说话,我就乖乖的跪在底下的黄垫子上。

帐布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红脸的男人,戴着一顶类似于唱戏的官帽。

他往下扫了一眼,敲了下醒木,“何人击鼓鸣冤!”

师父恭敬的行礼,“慈悲,正是道人赵天光!”

我默默的跪在下方,看着城隍的面相。红脸粗脖,双目细长,该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我这以貌取人的坏习惯都成职业病了!

“大胆,你一个活人来城隍处申冤,岂不是扰乱了阴间的秩序!

若非天大的冤情,本官定不轻饶!”

看着岸上签筒里的虎头牌,我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师父也没说清楚啊,这活人能来死人这里告状吗?再说了,那女鬼的确是有冤情,那也不是“天大”的冤情啊。

在县里北山的监狱里面,抻出来几个冤情都差不多。

这要是扔下了一个狗头牌,岂不是要狗头铡?不对,我是狗头,师父是有修行之人,估计能轮到一个虎头铡。

“城隍大人,并非道人我多管闲事。只是,若此女冤情不得昭雪,恐怕为危害一方!”

说完,师父将槐木牌中的女鬼放出来。

城隍一见到女鬼,眉头稍微抖了一下,但并未有太大的影响。

“有何冤情,陈述上来!”

城隍本就严肃,那女鬼抱着鬼婴,顶多在我们活人面前嘚瑟显摆下。

遇到了阴差都得回避,更何况是阴差的头头,城隍!

她在那瑟瑟发抖,根本指望不上她说出几句话。

师父行了个拱手礼,将女鬼与他所说的事实重述了一遍,又将怀中那只戒指拿了出来。

城隍让人把戒指呈上去,看了一会儿转眼问向女鬼,师父所言可属实?

女鬼哆嗦着就知道磕头,城隍皱着眉毛对阴差说将那五人的魂魄收上堂来对质。

哪知,等了半天,回来复命的阴差说那五人的魂魄已经投胎转世,不能来了!

投胎了?

这才死了多大一会儿啊?

正常也得七天回魂之后去投胎吧?

再者,师父和清风大人都说过,现在阴间的鬼魂过剩,投胎转世的几率大大降低,怎么他们就有优先权?

可阴差说的话,也有假?

“城隍大人,死者于今日子时前后暴毙。我亲眼所见,未有阴差前来锁魂,何来投胎一说?

再者,就算是有阴差来,这五人也该过完头七才能转世!”

师父据理力争,城隍大人冷笑一声。“你是在怀疑我的阴差说假话了?”

一个眼神瞟过去,那个阴差登时跪在地上,“小人不敢!不知这疯道人信口雌黄,意欲何为,还请大人还小的一个公道!”

我看着跪倒在地的那个阴差,这么快就反咬一口?

城隍起身走到台下,蹲在女鬼的面前,温柔的说:“既然凶手都已投胎转世,本官念你身世凄苦,屡遭游荡,就赐你重新投胎做人吧!”

“大人...怎可如此草率?”师父急急上前,被后面的阴差棍棒挡住。

看这城隍的面相,怎么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怎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师父被挡住了,还有我!我往前一轱辘,恰好撞到了城隍的膝盖。他一个不慎,跌坐在地上。

我伸出胳膊抱住女鬼不断战栗的肩膀,希望她不要被城隍吓到。

“仗势欺人,你不是城隍吗?你看看你后面写着什么?分辨邪正忠奸!这六个字,那么大,你又不瞎!”

“幽幽,不许胡说!”师父的呵斥,让我立刻醒来。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不由自主的捂上嘴巴,刚才好像做了错事!

城隍阴笑看着我,连叫了几声好。

我委屈的看着师父,这是个多大的官?我们惹不起吗?

“来人...把这两人压往阴司,以冒犯阴司、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说谎骗人的罪名,落第一层拔舌狱!”

醒目一拍,这事儿就算定性了?

“师父......呜呜...”这什么鬼地方,太不靠谱了!明明是来申冤的,怎么还把自己玩进去了?

那拔舌狱是什么地方?一听就是要拔掉舌头的!

阴间怎么比阳世还可怕?在阳世,也没说错一句话,就要拔舌头啊!

师父挣脱阴差的捆绑,再无之前的恭敬,直说要请府城隍大人,上堂断案。

县城隍冷笑出声:“我刚还在疑惑,道人何时有这本事敢挑战城隍的颜面,原来是仗着府城隍!不过,还真让你猜对了,府城隍就在内堂!

可他现在正在会客,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来人,拖下去,移交阴司处理!”

一个签子扔在地上,几名阴差手中力度加大,瞬间把我和师父拖到了门槛处。

“放手,你个狗官!就因为你为城隍,这地界才会恶鬼横行,孤魂游荡。

你这等行为,早晚会遭天谴!”师父在哪大声骂着,我死死把住门槛,看谁劲儿大!

“来人啊,给我堵住他们的嘴!”

府衙的大门开了,外面围着一群看热闹的鬼魂,可能这城隍衙多年不曾如此热闹了。

扑通一声,女鬼爬到府衙正中间,“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她挺直了背,扒开头发回头看了我一眼,满是感激,惧怕消散不见。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我不怕下地狱,我只要这公道!我要给这孩子,给我那一家六口人,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