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人谁做的?”师父上前仔细摸着纸人,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发现了其中的古怪?

族长上前恭敬地告诉师父,是北山上住着的一个老人给扎的。

老人原本是住在村子里的,后来因为岁数大了,而且做的还是这样丧葬的事儿,怕犯着大家的忌讳便独自一人搬到了北山上。

不过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谁家有个大儿小情,或者死人之类的,都会去和老人请示下。

从族长的话里,听得出来他对这位老人很是尊崇。

“所以,装神弄鬼的纸人也是他给糊的?”师父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我清楚的看到他手指上粘了唾沫,抹在了纸人眼睛上。

族长不好意思的笑言,看着我说都是生活所迫嘛。

从老到少,一窝盗匪!

我心里特鄙视他们这种行为。

等师父转过身来时,我看得清楚,纸人的眼睛由于唾沫的晕染,诡异的生气渐渐消散。

家属们捧着死者生前经常穿的衣物,忍着泪朝师父轻轻一拜。族长派人把事前蒸好的白馍用小簸箕端了过来。

白馍招魂?也对,这种横死在外的鬼,只能用白馍了。不过,现在这种缺衣少粮的时候,这一簸箕白馍可真是奢侈!

师父把一段白蜡烛点上,插在了馍馍中间。馍馍挺多,蜡烛在上面烧的还挺稳。

“幽幽,一会儿你就端着这个馍馍,我们出去走一圈再回来!”

我不情愿的端着簸箕,内心很抗拒。

家属那么多,居然让我一个外人端着饭碗,喊他们回家吃饭,丢死人了!

师父背上桃木剑,拿起纸钱就在前面开路。

我紧跟其后,幸好簸箕有绳子挂在脖颈上,要不然端一路非得累死我。

其中两个女人,应该是死者的婆娘,在后面捧着衣服,大声喊着死者的名字,魂归来兮。

路越走越远,不一会儿就出了村子。

天色太黑,除了昏暗的毛月亮就靠着簸箕里的小蜡烛散发的那一道光晕照亮。

这地方崇山峻岭的,我一直担心师父会不会一脚踩空摔下去。

不过怪的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蜡烛居然还亮着,没烧完也看不到蜡油低落。

这普普通通的半截蜡,感情还是个宝贝?

后面两个女人一声声喊着,早由刚开始的洪亮变得有气无力。那低弱的声音,一听就是声带哑了。

师父停下来,让后面两个女人喝点水,一会儿接着上路。

魂魄不知道在何方,有可能还在他们出事的地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保持体力。

等我们再上路时,我发现身边总是围绕着几股旋风。

这旋风和仙堂来的时候不一样,仙堂的旋风是短粗的,犹如一个人被包在里面旋转。

而这几股旋风,却是很细很高,转的也很慢,就像是一股青烟缠绕着我。

师父看了一眼蜡烛,随手扔出几张纸钱,口中念道:“寻故亲人,外鬼勿扰。拿吾钱财,速速退散!”

几张纸钱撇出去,竟然在空中自燃,火星被卷入到旋风中,像是过年放的小炮仗,几个火星飞了会儿便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跟在身边的旋风。

想必,是一些游魂,连鬼都算不上的游魂。不然,以我的眼力,还是能见到鬼怪的。

这一走又是好远,我漫不经心的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有些困倦。

眼前的馍馍真是诱人,还是白面的。这种精粮,我就吃过一次,还是小时候师父从外面给我带回来的,我早已忘记了它的味道。

现在它们就在我眼前,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就算是凉的,我也好想舔一舔,就舔一下!

就当我要低头的时候,师父猛然一回头,吓得我一机灵。

偷偷舔一口,都会被发现?

我悄悄站直身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后面两个女人战战兢兢的站在我两边,和左右护法似的。

师父的眼睛却是看向蜡烛。

蜡烛原来幽绿的光,此时却变成了幽蓝。

“玄光开生门,金银塞死户。须将死户为生户,莫将生门为死门。无关魂魄,速速退散,赦!”

师父说完站在原地撒了一大把纸钱,黄裱纸洋洋洒洒的从空中落下来,却没有一张自燃。

纸钱从我的侧脸滑落,我的鬓角瞬间汗湿了,秋风一吹,格外凉。

“大圣大慈,大慈大悲,无量天尊。千万别这个时候搞事情…”

我自己在心中默念着,要是冲出个饿鬼来抢钱,我岂不是一下子就得被他毁了容?

师父,你下次能不能往远点撒?

“幽幽,你去往前面走十步,看蜡烛有什么变化?要是绿色,你就回来!要是蓝色,你就在前面别动等我们!”

啊?这种时候让我一个人走?

我端着簸箕无奈的往前,不经意往四周瞟了一眼,原来这是个分叉口。

面前有两条路,师父这是要我去探路!

我低头看着簸箕里的蜡烛,小小的焰火烧的还挺有劲儿。

我颤抖着双腿独自往前面的黑暗中走去,虽然知道师父就在后面保护着我,我还是没出息的哆嗦着。

等走过路口,原来的蜡烛竟然真的是慢慢变回了幽绿。

可是,刚才一激动,忘记师父交代我的话了。他说什么颜色才回去来着?回去的时候,是转身回去还是倒着退回去?

这漆黑的夜,周围还有小旋风,我肩上的两盏灯可不能因为回头转身灭了一盏啊!

我站在那里,一直回忆着师父怎么说来着。

一阵风吹过,发丝贴在我的脸上,我突然觉得好痒。那种痒不似平时忍忍就过去了。这好像痒到了骨髓、心眼里。

我刚想腾出一只手来挠一挠,师父从后面一巴掌打在我头上,头发差点让蜡烛烧了。

他看了一眼蜡烛:“你要吓死我吗?这不是绿了吗,往那边走!”说完,师父向我旁边撒了几张纸钱,把我拽到另一条路上。

后面两个女人看着我,竟像见了鬼一般,两人齐齐跌坐在地上。

不过,脸上让师父这么一敲,倒是不痒了。

“幽幽,往前走,别回头!”师父勒令我一声,他转身去扶后面两个女人。两个女人估计也是被吓坏了,现在喊名字都是打颤的。

师父在后面念着什么经诰,我听不太清,只是眼前的蜡烛越来越蓝。

火苗也比之前大了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