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慕道终于从诸多繁杂事宜中抽身赶到聚仙台时,刚好看到了正站在门外的萧白。

萧白打趣道:“好你个王大真人,竟然效仿武帝金屋藏娇旧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慕道苦笑道:“齐王殿下莫要乱说,实在是此人身份特殊,贫道也是不得已为之。”

萧白笑道:“你王大真人好歹是一地道门之主,也算是一方诸侯,怎这般胆小?都天峰上的那几位拉拢你都来不及,还能将你如何不成?”

王慕道仍是苦笑,“眼下是如此,日后却未必。”

萧白轻声道:“若是道门能出一位女子掌教,王大真人今日此举,那便是天大的扶龙之功。”

王慕道顿时满脸惶恐,半真半假,急声道:“齐王殿下请慎言!”

萧白笑了笑,目光幽深,“既然女子可以做皇帝,那为什么不能有女子做掌教?道门三大道君,十二祖师,也该有一位女子祖师了。”

王慕道愕然无言,不知该如何接话。

萧白的身份其实很是特殊,他不仅仅是大齐皇储齐王,还可以算是道门中人,这也是萧皇留下的传统,萧皇曾经担任西北道门之主,萧皇登基之后由当时的太子殿下萧玄接任,再后来又传给萧白,如果萧白要插手这次首徒之争,道门也挑不出错来。

萧白又是一笑道:“都是玩笑之言,王大真人不必当真,毕竟掌教真人还未飞升,日后首徒之位的归属,说到底还要掌教真人亲自决定才是。”

王慕道松了一口气,“正是如此。”

不多时后,萧知南当先走出聚仙台,齐仙云紧随其后。

萧知南站在台阶前,转身朝齐仙云拱手抱拳,“告辞,请留步。”

齐仙云也停下脚步稽首还礼,“恕不远送。”

萧知南转身下了台阶,先是朝王慕道施礼,然后对萧白道:“走了。”

萧白朝王慕道一拱手,小心地扶着妹妹朝山下走去。

经过一块巨石时,萧知南有意无意地望了眼巨石后面的单薄身影,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此时的王慕道被萧氏兄妹这一通搅扰后有些心乱,看着两人走远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聚仙台。

台内的齐仙云负手而立,手中握着那支银丝拂尘。

王慕道忧心忡忡道:“齐王此人素有大志,又是大齐皇储,这些年来他动作频频,其所谋之大已经不是贫道可以妄自揣度了,说句灭自己志气的话语,如今的齐州道门也只是那位齐王殿下的手中棋子,身不由己啊。”

齐仙云缓缓道:“是非因果如泥潭,若是涉足其中便难以挣脱,以至于拖泥带水,满身泥泞,师伯为何不想法跳出棋盘?”

王慕道无奈叹息道:“知易行难,谈何容易。当初齐王封王就藩,不去齐州首府济州府,反而是执意来琅琊府建造王府,说到底就是冲着我齐州道门来的,当初没躲过去,如今已入窠臼,再想逃出去更是难如登天。”

齐仙云问道:“师伯究竟想要说什么?”

王慕道稍稍沉默,低声道:“不管那位公主殿下说了什么,师侄都不可放在心上,只要在此地安心清修,等到掌教真人出关即可。”

齐仙云沉吟不语。

王慕道有些灰心丧气。

若是齐仙云真被萧氏兄妹说动,下定决心要去争一争掌教大位,齐州道门势必要被牵扯进去,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那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另一边,下山的路上,萧白和萧知南并肩而行。

萧白看似随口问道:“你在聚仙台里和齐仙云说了什么?”

萧知南望着远方的云海,淡笑道:“其实也没说什么,除了一些女儿家的私房话,就是在最后问了她一句,难道真不想做一回女子掌教?”

萧白笑道:“我也跟王慕道提过一句,差点把他吓个半死,看来这么多年的谨小慎微,把这位齐州道首仅存的那点意气也给消磨殆尽了。”

萧知南眯起眼眸,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精,轻声道:“父皇曾经说过,权势也可以分为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这位道门仙子明显还停留在第一重境界里,以前有掌教真人庇护,兴许感觉不出什么,可有了这次碧游岛之事后,她就知道权势的厉害了,权势这东西,一旦体味到了它的滋味,就必然想要拿起来,拿起来不容易,放下更难。”

萧白平淡道:“细数历代飞升之人,有几个无权无势的散修?哪个不是地位尊崇的泰山北斗?齐仙云想要追求她的长生大道,可也得有命活着才行,如果她不去争,那就要沦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她不得不争。”

萧知南笑意浅淡,轻声感慨道:“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萧白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帝都方向,眼底掠过一抹晦暗,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多了一个鬼王宫,帝都那边的形势更加莫测难明,若是再有一个十八楼境界的大高手入场,怕是要生出大乱子。”

萧知南欲言又止。

不过未等她开口,萧白已经直言道;“我还是劝你不要急着回帝都,好不容易跳出了泥潭,又何必再急着回去?那里毕竟是秋叶也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再大的乱子也翻不出天去。”

萧知南轻叹一声,没有作声。

萧白接着说道:“原本皇祖就给皇父留下了一副天大的家当,而这些年来皇父又在暗中积蓄不断,仅仅是明面上的高手就有张百岁、曲楚、傅中天、魏无忌、赵青,只要其中任意两人联手就能与慕容玄阴一战,甚至是压过慕容玄阴一头,更何况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手段,再加上张无病之流和一支五大禁军之首的天子亲军,就算是神仙降世,也不能把皇父如何。”

萧知南眨了眨眼睛,笑问道:“那你说说父皇都有什么隐秘手段?”

萧白无奈道:“我若知道,那皇父还会容许我做这个齐王吗?”

萧知南本就是玩笑一问,也不以为意,继续先前的话题,“若是以前,不回帝都也就算了,我本就不喜欢那个地方,只是这次不一样,事关我的终生大事,若不亲自回去一趟,我放心不下。”

萧白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问道:“因为那个徐北游?”

萧知南答非所问道:“我这次能安然离开帝都,韩阁老功不可没,而且放眼当下的朝堂,没人能无视这位内阁次辅的意见,哪怕是咱们的父皇也不行。”

萧白一愣,有些头疼。

萧知南轻声道:“算算日子,他也该北上帝都了吧,到时候还真是风云际会。”

她稍稍顿了下,低声道:“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即化龙,能否一飞冲天,在此一举。”

最终萧白只能长长一叹。

帝都城中山雨欲来,各路神仙纷至沓来。

必然要深陷其中的徐北游到时候当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