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一地沙尘。四下一片阴霾,看不清稍远一点的地方。

如烟牵着手中的马,哥哥终是来催促自己回宫了。在古代这一世,自己用尽办法,想查找周瑾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查到了,却终究还是要擦肩而过。二皇子那日的话,有着太明显的警告周瑾的意味,但又何尝不是对她柳如烟的警告?自己这样错综复杂的身份,如果把一个本与自己没有多少关联的周瑾牵扯进来,他苦守边疆许多年的辛劳,他建功立业的可能性,甚至最后性命是否能保全,都会受到自己的牵连。哥哥的复仇计划不知道最终会走向哪一步,所以自己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就是,慢慢远离在自己心里重要的那些人。可是,远离,说起来轻飘飘,做起来沉甸甸。比如周瑾,他在眼前,他是整个世界;他不在眼前,整个世界都是他!两世的情缘,如何能说割舍就割舍!

“无言公子,以为你跟太子已经走了呢,没想到你又回来了。”二皇子面漫不经心地看着一直捋着马儿缰绳的如烟。

如烟看看二皇子,他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在明知故问吗?“我当初是跟随二皇子、四皇子而来的边疆,回去当然也要跟你们一起回去。”

二皇子微微眯起的双眸扫视一圈,不再说话。

如烟看看帐篷的方向,周瑾还在远远地站立着,对着他们挥手。

“我们快些走吧。再不走,周将军要在风沙里石化了。”李沁打趣儿地笑着,回头看周瑾的目光多了份深思。

如烟拽紧缰绳,轻轻跃身上马,马蹄哒哒,在她身后扬起一路烟尘。

二皇子和四皇子也不言语,颇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在如烟身后策马而去。

周瑾目送着他们愈去愈远的背影,心里揣测自己何时才能有机会到皇宫见到这些故人。他想着皇宫里那个“皇上的女人”,心中暗暗道:你我虽未有约,我却定会为你而去。

前方一片杂草丛生,如烟警觉地放慢马速。但还是晚了一步,不知是什么勾了马腿一下,马嘶叫一声,立刻前足跪地栽倒下来,如烟应着马的嘶啼从马背上坠落,一个趔趄,脚竟被地上绳索捆缚,绳子拖拽起她。这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四皇子从马上飞身而下,直向如烟飞去。

“四皇子小心!”如烟被绳索拖着往前移,嘴里不忘提醒。

四皇子手中扇子如利刃般向如烟腿上的绳索,谁知另一股绳索如同长了眼睛般向他执扇的手绕来。他暗用内力,挣断绳索,过程中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绳索断裂,掉在地上,而如烟已被往前拖了一段路程。四皇子穷追不舍。

“我去搬救兵,让周将军前来助阵!”二皇子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两人都陷入圈套,急转回头,策马离去。

“有劳二哥!不能都被困住!”四皇子放声应对,脚尖离开地面,往前飘移,紧追如烟。他一甩手,扇子独自冲着如烟腿上绳索而去,斩断了一根,谁知绳索像长了翅膀一样,断裂处竟慢慢合拢恢复原状。

李沁跟随牵制如烟的绳索被引至一间破败的茅草屋。他伸手去解如烟腿上的绳索,如烟看他手臂一直滴血,连忙喝止:“这绳索恐怕诡异。你看你手上满是鲜血,这才挣断了绳索,怕这是传言中的吸血索!如同喂不饱的吸血魔兽,你不能再用带血的手沾染着这绳索了。”

“看来这是在我们必经的路途上有意设伏,让我们无法顺利回宫啊!”李沁若有所思地说,手依然伸向如烟。

如烟就地一滚,离他的手远一点:“是谁要我们的命呢?甚至不惜用鲜血养活这吸血索!”

李沁目光深邃:“要你命的人,估计目前基本没有,对方要的是我的命,或者二皇子的命。这是皇室子孙的命运!”

如烟心里一阵慌乱,专门设伏对付两位皇子?难道是不久前离去的太子殿下?那样一个好像挺为自己着想的男人!

“不要多想,我们先摆脱困境。”李沁安慰着她,再次走近她。

如烟见无法打消他的念头,把一根手指塞入口中,咬了一下,血滴落在腿上捆缚她的绳索上,她稍一用力,绳子断开了:“与其用你的血,不如用我的血,都一样。”

“可你的平安,才是我的全世界。”李沁心疼地看着她滴落的血。

“今生今世,我为你而来,我一定会平安。”如烟深深凝望他的眼睛,刚刚还想远离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可此刻生死攸关,她却又觉得还是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温柔相待吧,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分不清,周瑾和李沁,谁才是更重要的那个人了。

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粘了如烟的血挣断的绳子,竟不知为何吸纳了原先在另一处被李沁沾了血挣断的绳子,两股绳子拧在一起,结成一个结界,挡在两人面前,如同天然的屏障,两人生生被困在那破败的小茅草屋内。

天色渐晚,如烟看着越来越紧密的结界,丝毫没有可以松动的痕迹。

李沁敏锐地感觉到,结界的空间越来越小,自己和如烟可以活动的范围越来越狭窄。周围慢慢结满细小的绳丝,挣不脱,拧不断。

如烟心里懊恼不已:“看来这吸血索的咒语威力比以前更大了,又有人用魔力壮大了吸血索的桎梏能力。”

李沁有些惊讶:“你是什么时候接触过吸血索的?”

“我……”如烟觉得头有点昏,想细寻记忆来源,昏得更厉害了。这难道跟自己当初被哥哥下的遗忘丹有关?

这时,结界外传来一阵嘈杂喧闹声。二皇子带着周瑾来了。

“四皇子,如言公子,你们在里面稍安勿躁,待我解开结界!”周瑾看着力量坚固而范围庞大的结界,心里也吓了一跳,他冷静地压制住情绪,稳住结界里的两人。他用匕首划开自己胳膊上的皮肤,让自己的血源源不绝地滴落到正在不断酝酿力量的结界上。二皇子看得惊心动魄。他也听说过这种吸血索形成的结界,据说一定是有深仇大恨才会不惜用自己的血养活这些绳索,让它去对付自己的仇人。绳索拼的就是所吸血的主人的力量,这力量隐藏在血液里。本身绳索有养索之人的血液,刚才加入了李沁的血,可能李沁的力量与养索之人相差无几,所以可以抗衡,但后来又来了如烟的血,如烟有些弱,所以才给养索主人有了可乘之机。周瑾现在大量加入自己的鲜活血液,就是要再次与养索主人的力量抗衡。

绳索慢慢慢慢地像枯萎的野草一样萎缩下来,渐渐松散了支撑结界的每一根丝线的力量。周瑾咬紧牙关,血液继续滴落。绳索像一下子蔫了的气球,整个庞大涨开得像个四面围拢的大风筝一样的结界一点点掉落下来。周瑾的脸色开始苍白,头上有汗珠密密麻麻地渗出。

二皇子大掌一伸,一股内力源源不绝地传入周瑾体内。

绳索全部散落下来。李沁扶着如烟,慢慢走出结界的范围。

“二皇子、四皇子,此去多加小心。看得出对方是狠了心要你们的命。恐怕继续前行的路上,还会有诸多暗桩。”周瑾审视着地上的吸血索,语气沉重地说。

“无言公子,要不你与我们分道而行吧,对方显然不是要你的命。”二皇子看着脸色惨白的如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些陷阱也不是只对我们开放,并不保证无言公子遇上了就能逃一劫。一旦遇上危险,无言公子一个人恐怕也难以应对。还是一起同行吧。”李沁看了看如烟,否决了二皇子的提议。

“边疆不能缺人,否则我倒是可以护送你们离开了。”周瑾真诚地说。

如烟摇摇头:“目前是谁想置两位皇子于死地还不清楚,周将军恐怕还是少卷入是非比较好。”

二皇子惊奇地看着如烟:“看来夫子对周将军倒是爱护有加呀!”

如烟轻笑一声,脸上慢慢恢复血色:“二皇子说笑了,我只是觉得,无辜的人,少卷入风波比较好。”

二皇子李易咬唇沉吟片刻,点点头:“也是。我们三人已是宫中之人,无法避免凶险命运,周将军既还只是寄身边疆,就不要卷入宫中纷繁事务了。这次有劳将军,请将军回营吧!”

“周将军,你来解救我们的事,还是不要外传。”四皇子李沁叮嘱道。

二皇子不慌不忙地接口:“怕是对方已经感知到绳索上血液的较量,已经在猜测对手了。”

如烟赞同地接口:“我是听说这种吸血索的主人,可以千里之外感知绳索上的力量抗衡,而且如果绳索主人功力够深厚的话,还能映射出对手的容颜。不知道今天这绳索主人,练到哪一步了。”

周瑾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你们诸位,都已猜到是谁下的黑手?才会如此谨小慎微如临大敌?”

二皇子避而不语,他不出手相救,就是为了不让绳索主人知道他的实力。只有四弟这个傻瓜才会迫不及待出手,马上漏了自己的底。

李沁眼中光彩深沉,他以为二皇子是为了保存实力才回头找周瑾周将军前来助阵,没想到他原来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功力不被对方知道,他还真是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啊!而自己仓促之下在绳索上滴血,对方又对自己了解了几层?

“照这样说,对方如果足够强大的话,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那么周瑾将军的功力也是暴露了。周将军以后要多加小心。今天的事,倒是我牵连大家了!若不是我鲁莽策马,若不是我中途逞强滴血,怕是四皇子早已战胜了绳索主人,是我坏了事,尤其是牵连了本与皇室无关的周将军!”如烟深深低头,为自己不加防范地策马奔腾懊恼不已,更为自己本一片好心不想让李沁失血过多却怎料成了他的累赘追悔莫及。

周瑾大而化之地笑着抱拳:“您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