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拿出箱底珍藏的画卷,画面上,那一袭纱裙飘飘欲仙,随风拂动的裙角更衬得衣裙主人超凡脱俗、灵动迷人。他的手轻轻抚上画中女子的面庞,仿佛那是一个睡梦中的珍宝,稍有不慎,就会破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画中女子就一直在他的梦中出现了。他一直觉得,寻找走失的女孩子和寻找这个梦中的女子一样,都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使命。“我一定会努力找到你!”他像是对画中人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如烟看着周瑾对着那张画像念念有词,她眯眼望去,画上的女子竟然是她女装的样子。她倒吸一口气,难道在周瑾的记忆深处,也有一个自己?他是和自己一样从另一个时代穿越到这个古代来了?她心下欢喜,这就是有情人共同的选择吗?时空也割不断彼此的牵连。
李易长手一捞,把全神贯注凝视画卷的周瑾手中的画儿一把夺过,细细欣赏起来。
周瑾一愣,反应过来,见是二皇子,也不便争抢。
李易的目光从画卷上女子晶莹剔透的皮肤上掠过,心里重重叹息一声,果然是红颜祸水吗?让那么多的男人为一个女人魂牵梦萦。“周将军,你可知你画卷上的是什么人?”
周瑾一怔,竟无法接话。居然有人认识画中人吗?真有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吗?
如烟看向二皇子李易,他口中会把那个画中人说成谁呢?
“她是当今皇上的心上人。所以无论你有怎样的心思,都收起来吧,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李易伸手拍拍周瑾的肩膀,有了一丝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如烟大惊失色,她无论怎么设想和揣测,都没料到二皇子会这么说。自己和皇上可是没有半点交集啊!
周瑾剑眉紧锁,心猛地颤抖了一下,这个在自己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女人,竟然会是皇上的女人?既然是这样高高在上只可仰望的女子,又何必一次一次地出现在自己梦里?
李易把周瑾的反应收在眼底,话语里多了一丝警告的气息:“她有她在自己生命中不可更改的使命,每一个出现的对她怀有感情的人,都会让她的道路更加坎坷,甚至变成她的软肋,所以,一旦有机会与她在一起,还望周将军多多克制自己,就当作只是与她擦肩而过的过客。不要成为困扰她的因素。”
如烟的目光蒙上了一层雾气,再看向二皇子,竟觉得他像戴了一层厚厚的面具,让她再也无法看清。这个人在自己有困难的时候,曾多次出现,似乎是恰巧遇到,又似乎是有意守候帮忙,却不多话,也从不传递什么情愫,但就是给人一种他一直与你同在的踏实感。难道,就像此刻他对周将军说的一样,他也深知她的使命,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表露什么,只是为了不增添她的纷扰。
周瑾的嘴角向两边退去,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谢二皇子提点。这个女子与我本无瓜葛,我只是偶尔在梦中见到,觉得有趣画了下来,没有任何深意。”
李易看着周瑾脸上虚浮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如此甚好。本皇子希望,身边的人都不要为情所困,弃了大事。”
周瑾顺从地点点头,心里的念想却更加坚定了,看来这个女人在皇宫之中,如果有机会入宫,就有可能见到她。也许她是自己前世的某个重要的人,目前遇到了难题,才会一次次托梦给自己,让自己去解救她。身为一员武将,也许这自幼习得的一身功夫,都是为她准备的。他恍然间竟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感觉,这个画中女子,自己似乎已与她相知多年。皇上的女人又如何?他有整个皇宫的女子任他挑选,少这一个也不足惜。
如烟默默地离开周瑾的帐营,心里开始盘算二皇子口中的“当今皇上的心上人”。二皇子为什么这么说呢?难道是为了让周瑾不对自己动心,用一个“当今皇上”来压制周瑾的感情?皇上的心上人,如烟只知道,皇上对冷妃是上心动情的,但是冷妃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啊!自己又不是她真的女儿,应该长得也不会像她吧?如烟揉揉脑袋,自己虽然很小开始就在冷府,但冷妃行踪诡异,每次也有面纱遮住,自己几乎没有正面见过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所以也无法确认二皇子说画像中人是皇上心上人,会不会画像中面相酷似自己的女人就是冷妃?
如烟回到四皇子的帐篷,发现他正打了水坐在一旁,见她来了,示意她可以洗脸了。她心里一阵温暖,看他这架势倒像她是他的主子呵!“四皇子,”如烟觉得他知道的一定比自己多,向他抖开疑惑,“你知道冷妃长什么样吗?”
李沁对她的提问很意外,他眼角带着笑意:“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如烟笑了笑,没有说明真正的意图:“就是好奇。以前见她,次数也极少,而且她一直面纱示人。”
“你想,你有机会与她相处,都不知道其真实面目,何况是我这样自从离开冷府后就再也见不到她的人?我只知道冷王爷的长相。”李沁苦笑着说。
如烟撅着嘴不说话。
他用手指轻轻放在她撅起的嘴上,嘻嘻一笑:“可以挂个小饰品上去了。”
如烟伸手轻轻拍去他的手。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掌,正色道:“很多事情,知道的少一点也许更快乐一点。什么都知道,往往就是烦恼的根源所在。”
如烟低头轻轻咬住他的手指:“那么你呢?你知道多少?有没有到达烦恼的极限?”
李沁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还好。每次看到你好好的,我就觉得再多波折也能承受。答应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他的胳膊加重了力度,把她拥住。
如烟从他突然加重的动作中,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一丝慌乱:“怎么了?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李沁的声音变得低沉:“太子这次来边疆,恐怕意味着宫中会有变化了。而我们,应该不久也要被召回宫中了。”
如烟敏感地觉得,四皇子口中吐出“召回宫中”几个字,竟如临大敌。皇宫之中,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吗?贵为皇子也不寒而栗?“四皇子,是不是周将军对于各位皇子来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沁顿了顿:“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发现每个皇子,包括太子,对周将军的态度都很慎重,甚至有一丝不容置疑的谦卑……”如烟回忆着皇子们的态度。
李沁深深吸了口气:“周将军职守边疆,握有兵权,无论哪位皇子,只要心中有一统天下的念头,就不得不对周将军慎之又慎。”
如烟眯起眼睛看向李沁,想看透他的心思:“这其中,也包括你吗?”
李沁看了看她,不假思索地说:“我虽没有贪念,但这关系到我的皇兄皇弟们,所以也不能说与我没有丝毫关系。无论周将军将来为谁所用,我都要小心应付。”
如烟理解地点点头,他就算为了其他兄弟,也需要跟周将军打好关系。无论谁一统天下,周将军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如烟,无论以后我们面对什么样的命运,你要记着我都会和你一条心,永远不会做什么让你痛心的事。我和你是一个阵线的。”李沁像在做着什么重要的保证。
如烟望向他,夜晚的火光从他头顶照过来,他逆光而站,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整个人像一个庄重的承诺稳稳地伫立在光源的中心,多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李沁看着她迎来的目光,有浓浓的信任和安稳。他心底默默地想,就怕未来事情的走向,会慢慢脱离可以掌控的局面,那时,就算自己倾尽性命,不知能否护她周全?她那新生婴儿般光滑白洁的面庞,像是不曾经历过风雨的摧残,每一个细胞都张扬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可是未来又会怎么样呢?“如烟,如果以后你需要挣脱现在你所看重的一切去获得新生,你会努力去摆脱吗?”
如烟眨了眨眼,她马上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你是说不再背负冷家女儿的使命?可是现在,我也没有感觉到这个身份带给我什么困扰啊!表面上,我可是姓柳。别想那么多了,船到弯头自然直,与其在这儿担忧抱怨,不如一天天过下去。现在唯一有危险的是哥哥,他混迹宫中,肯定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的危险比我大多了,他都没有逃避和放弃,我又怎么能选择退缩?”
李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有一丝细密的疼惜:“你哥哥有危险,不也意味着你有危险吗?你以为他安全不保时,你能独善其身?既然是兄妹,命运就绑在一起了。”
如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更要与哥哥风雨同舟,共同面对惊涛骇浪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可你原本不是冷家的子嗣,你完全可以不用背负这样的命运……”
“我虽不是冷府子嗣,却在冷府长大,冷府给了我活下去的可能,养育之恩有时大于生育之恩。我不能在冷府遭难之时撇清关系。何况,我不也试图逃脱过吗?既然挣不开逃不脱,那就留下来抗争吧!还是那句话,用心甘情愿的态度过随波逐流的生活。”如烟仰起脸,笑容溢满整张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