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如烟从水里出来,竟发现没有换的衣服。她一下子蒙了,刚进屋时,她倒是想到衣服问题的,当时觉得大不了还穿回原来身上的衣服,就随手放在桶边的凳子上了,惊悚的是,现在看向凳子,竟是光光的。这可怎么办?衣服不翼而飞了!没有了衣服的保护,她的身份不是要穿帮?

如坐针毡之际,房门忽然被推开。她又是一个激灵,不是从里面拴上门闩了?怎么……她猛地把身体全部沉入水中,只在水面上留下一张脸。

李沁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手上居然托着一套粉色的纱裙:“忘了告诉你,这个客栈有些机关,像这个凳子,放衣服时不小心,按动机关,衣服就会通过凳子里的暗室流通到客栈洗衣房。我本是要回宫的,路上想到没提前告诉你,你可能不知道,衣服也许就没了。在水里不上不下可怎么办呢?我善心大发,就去买了一套衣裙。”他把衣裙挂在房间小床的帐钩上。

如烟脸部都是惊恐状,她指着衣裙,结结巴巴:“为、为什么是女装?”

“你来的时候没有骑马,回去岂不是要与我合乘一骑?我可不想再被路人看着冠上我养男宠的名声,将来娶王妃都受影响!你还是装扮成女子吧。反正我被传出是花花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快点把衣服换上,我还有事。”他正色道。

“我、我……”如烟脸都绿了,“你打算看着我穿衣服?”

“男人看男人换衣服,有什么不可以?”他莫名其妙地反问她。

她一头黑线,无数乌鸦自眼前黑压压飞过,努力想找个借口自圆其说:“你、你不是说怕别人说我是你的男宠?你要是连我身体都看了,不更是男宠了?而且……”她面色潮红,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而且我相貌姣好,外型极像楚楚动人的女性,身材比女性还要妩媚曼妙,你就不怕看了控制不住把持不住,真的把我变成男宠?”

“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好一个千娇百媚!若不是我今日确实有事,定要眼睁睁看看你这妩媚曼妙的身体,好好动动断袖的念头!”他大笑着转身拉开房门,遂又带上,换上冰冷的声音,“速速穿好出来!”

如烟做贼心虚般的看看门,确实带得紧紧的。她从水里慌乱地起身,擦拭,躲进床上,拉过被子盖上,冥冥之中似乎觉得到处都可能有眼睛看穿自己。她从帐钩上解下衣服,还好,他以为自己是男人没有胸,也给她准备好了裹胸布条。她细心地裹好,使自己看起来像是用填充塞满的方式造出了丰盈的胸部。最后套上粉色的长裙,裙子款式繁琐,分了好多层。好在如烟做替身打斗演员时,也曾多次穿着古装衣物飞檐走壁,这种衣服的穿法倒是也难不倒她。穿束完毕,她拉门往外走,却一头撞上了一个后背。李沁竟就在门外,他还在这里,不曾离去。如烟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浮现出现代社会流行的一首歌,一段歌词:“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来爱你。”如烟猛地摇摇头,见鬼,这首歌和李沁有什么关系。

他的眸光闪了闪,看了看如烟那迷惘的神色,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尽是她看不明白的一种情绪。他用极其缓慢的语速不确定地问:“你……这就算好了?”

如烟看看自己,穿戴整齐,有什么不对吗?

他大手一推,把她带回房里,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推到梳妆台前,她这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答答地往下滴水。

他拿起毛巾为她擦拭头发,她别扭地想要自己动手,却被打断了:“不要磨蹭了,我时间很赶。除非你想自己安步当车。我想你的轻功不至于好到可以瞬间行走如飞吧?到处都有眼睛盯着你呢!”他又像提醒又像警告。

她坐着没动,他运了运气,把她头发上的湿气逼走,头发七成干后,他用梳子把她的头发挽起,居然还像模像样的。“好了。快走。”他放下梳子,只见镜中的美女一身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丰姿绰约。衣裙裁剪裸露之处现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肌肤晶莹似雪,弹指可破。最动人的是柳眉凤目,眸光如水,顾盼传情。如烟咬了咬唇,她可不想把女儿作风全部暴露在李沁面前。她一挑眉,眉宇间多了一股刚毅之色,收揽气息,扯下唇角,刹那间,清淡冷艳笼罩了她整张脸。

李沁看看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这是他的作品那样得意。他手一挥,为她蒙上白色面纱,带袖抓住她的手,向外走去。楼下掌柜和小二都低首垂目,毕恭毕敬。他脚下生风,几步就到停好马的马厩边,扶她先上马,他从她背后跃上。拉缰绳时,他的下巴碰在她的脖颈处,她浑身一震,不敢动弹。

“没有二皇子,我还想不到这么好的坐骑方式。每个人看着我都会认为我这是怀拥温香软玉,抱得美人归啊!”他得意地笑着,扬鞭策马。

如烟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了解多少,连呼吸都屛住了。

“放松一点,待会儿还有更大的难题要面对。”李沁在她耳边提醒,她觉得那气息呼在耳侧,又痒又难耐,可是他双手拉缰绳地同时刚好环住她的上身,她根本无法躲闪避让。

夜幕已至,四皇子府中灯火辉煌,宾客如云。李沁一拉马绳,马儿一扬脖子,立刻停下。

“沁儿,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正在打算怎么给你庆生,你怎么自己倒跑出去玩了?真是没规矩!”一个云髻高挽,容颜绝美、气质高雅的女子从门内迎了出来,一身的雍容华贵,强大的气场倾覆而来。

“母妃,让您操心了。”李沁笑嘻嘻地说着,手里紧紧拽住想开溜的如烟。

“这是……”女子惊愕地看着儿子手中牵着的女子,面纱之下应该是明眸皓齿的一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却有一股让人心中一凛的倔强之光。

李沁把她推到母亲面前,屋里其他丫鬟都眉目低垂,不敢放肆张望。“母妃,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心仪的女子,父皇若再要给我谈婚配,你就说要么让我娶我喜欢的女子,要么就再等等。我绝不为了父皇的野心去随便娶一个别国公主!”

王妃有些面子上下不来,但当着如烟的面,也不好发作。她牵过如烟的手,想去揭开她的面纱:“这位姑娘,不知府上……”

李沁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像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她家道中落,没有什么府不府的!我知道以她的身世,父皇断然不会同意我纳她为妃。如果不同意我娶她为妻,就也不要总是催我娶其他女子了。母妃,我又不是太子,又不要掌管天下,急什么呀!”李沁有些撒娇地讨好着面前的女子。

王妃摇摇头,也拿他没办法:“别的皇子都千方百计在皇上面前争宠,你倒好,一天到晚与人无争,就想着玩你的!”

李沁晃晃母亲的手臂,即使这样,另一只手也没放过如烟:“我没有野心,您不是也不必心惊肉跳吗?我如果也争来争去,万一争不过,肯定就是权利下的替死鬼!你以为二哥六弟他们是善茬?一起找太子麻烦,可是惹着了太子,他们肯定又会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到时我成替罪羊若被治了罪,谁来照顾母妃?”

“可是……辽国的公主……”

“母妃,莫非你忘记当年西域女子怀上父皇的子嗣之事了?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是听宫女们私聊,那是相当惨烈……如果儿臣现在听话娶了辽国公主,若是辽国有异动,不正好是给了太子把我彻底铲除的机会?你以为父皇到时会站在我这边?他只会选择对他江山有利的那一面,否则当年的西域女子和孩子也不会……”

王妃握住李沁的手:“孩儿,你今日说得太多了,何况屋里还有外人。”她看了看一旁坐立不安的被儿子牵着手的女人。

李沁抿了抿嘴,那比象牙色略深的肤色看起来温润,那漆黑到没有任何杂质的眸子却是深不见底,让人心头一冷:“她若是不值得信任,我也不会带她回府,那本来就是一个脑子没长几根筋的笨蛋!”他看了看被他骂得不敢回嘴的如烟,眉飞色舞起来。

“既然你对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断和观察,我也就不多说了。恐怕……这个姑娘,也是你用来搪塞我,好让我在你父皇面前为你说好话的幌子吧?”王妃看看时刻想挣脱桎梏的如烟,心下明了。

李沁的笑意更明显了,他把声音压到最低在母亲唇边耳语道:“母妃明鉴!明日,这埋伏于四周的探子就会各自回报自家主子,四皇子风流成性,又往家里带了一位绝色女子!”说“女子”二字时,他回头挤眉弄眼地冲如烟做了个鬼脸,如烟顿时觉得心跳漏了半拍,这家伙居然有如此顽皮的时候,这比他平时威严的时刻竟更让人心里一动!

王妃点点头:“我回去了。你好自为之。莫要跟二皇子他们走得过近了。太子的耳目四处遍布。”

“儿臣谨记母妃教诲!恭送母妃!”李沁程式化地说着客套话。如烟跟着把头垂得更低。

王妃离开之前,又扫视了一眼如烟:“眼熟的一张脸。但是……”她顿住,终究没有再说,回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