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先生，我明天会带我妹妹回家，这段时间，谢谢您对我妹妹的照顾。”程功站在宁老爷子面前，温和有礼。
宁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沉默一会儿。他的记忆已然因为程功在会场里撒的忘川艄公的酒的缘故而停留在了他让人看着宁盈盈的那段时间，此刻听到程功要将宁盈盈带走，宁老爷子虽然那时候不喜宁盈盈，但到底是放在身边捧在掌心养了十五年的人，说一点都不会舍不得肯定是假的。
“你愿意带走就带走，不必跟我说。”
程功点点头，笑了。若是真的不必说，大可一个“嗯”字就把他打发走，又何必说出一长串话跟解释自己的不在意一样。
“您养育了妹妹许久，我让她来跟您道个别。”程功说道。
宁老爷子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我父亲他，没为难你吧？”宁盈惜等在门外，一见到程功就迎了上去。
程功弯着嘴角摇了摇头。
“那就好。”宁盈惜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宁父一直都不看好程功。
“去换衣服吧，我明天就走，今晚带你去看夜景。”
“嗯。”宁盈惜点头，有些话不必说，程功一定都从宁父那里知道了。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她现在不能离开燕京。
所以明天，又是一场离别。
她想要给程功留下一个美丽的印象。
“一个小时后，我在燕山北面的小亭子等你。”
.......................................燕山北面。
这里就是阿蒋最后留下的光球里所说的虚无空间的位置所在。
这个亭子，据说就是虚无空间的入口。
真是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程功顺着亭子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一根写了字的亭柱前。
「燕山有灵，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①」
“我的心怀悠远，展望的美人却在天的另一方。”程功伸手拂过这行书的字，口中念叨出了这后两句的解释，而后停留，指尖触及在“灵”的地方。
燕山有灵。
“燕山有魂灵。”程功的掌心里，百鬼令骤然显现，而后是化作黑线的鬼雾，丝丝绕绕地缠进了这个“灵”字里，直至这本已经被岁月斑驳了的痕迹再次清晰，而后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黑。
黑光乍盛，程功让到一旁。
这个“灵”字投射在虚空，然后融到了一起，化作了一扇门的模样。
里面传来阵阵阴风，偏生那扇门的里沿，散出柔和的光。
是金色的光，细看下中央还泛着些许的紫。
接引之光。
这个空间竟是用接引之光做了一层内壁。
大手笔，大制作。
程功闭上眼睛，回想脑袋里打开这空间的方法。
手里的百鬼令一瞬放大，正好是这扇门的大小。随着程功双手的不断翻飞，百鬼令的中央出现了一处圆洞。
目标——接引之光！
门内的接引之光开始汇聚而至，顺着这处圆洞就从百鬼令的中央汇集而出。
与此同时。
黑白无常令在程功身后显现，同样是化成了一模一样的大小。
百鬼令用来命令虚无空间里的魂灵，而黑白无常令，则是接引。
程功侧身，从黑白无常令和百鬼令中央让开。当百鬼令中央汇集而出的接引之光接触到了黑白无常令的时候，正中央的空间似乎都出现了些褶皱。
原来，人间通往冥府的大门，竟是在这里。
程功看到，那里的空间出现了折射，而后黑白无常令便是变得虚无了起来。
程功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黑白无常令之后，是一条幽森而漫长的路。没有光亮，亦没有生机。
只是，好像有人影朝他走来。
是秦广王，身后还有.......额。他程功不认识的死鬼们。
要不是他见过秦广王，估计也认不得。
“多谢小友。”秦广王站在黑白无常令旁边，朝着程功遥遥地作了个揖。
程功连忙模仿着还礼。
妈妈呀，那个可是掌管生死祸福冥府十殿阎罗第一殿。他给他作揖？太惊悚了。
感觉自己要折寿。
还是把礼还回去比较好。
“多谢程小友。”这一声十分整齐响亮。
因为是秦广王身后的那一群穿着各种各样服饰的死鬼们一起发出的。
程功摆了摆手说没关系，不用谢。
但是整个人都是有些飘飘然。
即使眼前的这一群不是人，但是一起对着他笑着说感谢的场面，总是很容易让人心生满足和温暖。
百鬼令中央汇聚的接引之光突然就开始了分裂，一部分朝着天上弥散而去，一部分继续聚拢着汇集向百鬼令。
“秦广王这......”程功还以为又是陡生了什么变故，“我要怎么做？”还特意问了自己能不能帮上忙这种事情。
秦广王容色淡定，“小友不必担心，这些是滞留在这虚无空间里没能够及时往生的灵魂。如今生门已开，他们也该前往转世。”
“可是，孟婆汤还没有喝吧？”不是说死人转世之前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吗？
秦广王的脸上似乎有微微的愧疚，“这些灵魂在这虚无空间呆的太久了。自身的记忆什么的，早已经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面丢失了。”
原来是这样啊。
秦广王看了旁边一眼，又看向程功，“感谢小友帮我冥府解决如此重要的问题，小友有什么愿望可以说与我一听。”
程功已然抬头，被天边生魂往生的景象吸引住了。
这么好看的场景，宁盈惜应该会喜欢的吧？
愿望吗？
“我想让我喜欢的女孩看见这样美丽的场景。”
凡人的话，是看不到这些的，他们连百鬼令和黑白无常令都看不到。
秦广王微微笑了，“我给她暂时开眼便是。”
似是有一段黑雾涌向正朝着这边走来的宁盈惜。
宁盈惜顿住，程功已经走到了宁盈惜身前。
宁盈惜抬头，看向天空。“这是你......准备的？”
“喜欢吗？”程功如是。
“嗯。”喜欢。
天边金光闪烁，从燕山亭的中央有点点白光弥散而去，涌向天空。
那是生命的纯净。
亦是生命的新生。
是生命的轮回。
天际金光，灵魂往生。
很美。很美。
PS：①改自苏轼的前赤壁赋中的歌曲，一说出自屈原的《离骚》，原句：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