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伯符重新出山,在西北军内部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老将军执掌的是水军,与传统势力在骑军上的西北各将领并没有直接利害冲突,又是徐林一力担保,萧煜首肯,谁也不会逆势而动地去架梁子,反倒是要锦上添花。
随着以萧煜为首的西北军阀入主东都,徐林这个大都督的地位已然不同,虽说仍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兵权,但已经有了实权。打江山要靠武官,坐江山却要靠文官,大都督这一官职,名为众多武官之首,实际职能上却是近似于文官,现在无论都督还是都指挥使,都要前往大都督府述职,甚至兵力调动也要经过大都督府。
按照萧煜的规划,兵部职权主要是负责日常性事务及部分战略规划,但真正的调兵权却在大都督府手中,即统兵权与调兵权分离,没有大都督的军令,无法调动一兵一卒,而统兵权则归兵部尚书,即管理军队日常事务。大都督和兵部尚书互相节制,但大都督还拥有战时领兵之权和制定作战方略的大都督府,从这一点上来说,大都督已经完全压过兵部尚书,可以与内阁首辅相抗衡。甚至在战时还可以压过首辅,成为实际上朝堂第一人。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情况了,也许日后的大都督可以达到如此高度,但在当下,作为摄政王的萧煜握有总理军政大权,可以罢免首辅和大都督,甚至可以越过首辅和大都督直接发布命令,各都督也可直接向萧煜奏事,间接削弱了大都督的权柄,徐林还远未达到大都督的权势巅峰。
这场宴后的临时军机议事之后,萧煜单独留下了徐林和羊伯符这两位老将,再加上一个从内阁赶回的蓝玉,四人一同在花聚亭内围坐。萧煜让墨书安排了一桌清雅素宴,不足以果腹,但别有一番风味。
萧煜屏退了左右随从,指着桌上菜品笑道:“这是齐州道门的素云宴,极为难得,几位不妨尝一尝。”
三人闻言后各自伸筷,然后羊伯符首先放下筷子,沉声道:“殿下有意南下江南,江都是重中之重,我在江都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对于那里的情况可以说了如指掌,今日殿下既然愿意重用我羊伯符,那有些话我就不藏着掖着,江都豪富,众所周知,可这个富不仅仅在于财力,而是在于各个方面,无论是粮食,还是人力,亦或是文人武人这些人才,都可称富足,这也是陆谦敢于划江而治的底气所在。”
蓝玉也放下筷子,补充道:“老将军还漏说了一点,那就是人心。此人心非是说民心,而是士子读书人之心。西北大军入主东都,无论我等如何粉饰,终究是难掩其不义本质,哪怕是请出孙世吾这样的文林泰斗出山,也收效甚微,士林精华在江南,天下文人三有其二在江南,有这些文人鼓吹造势,陆谦那边估计很快就要弄出一个南方小庙堂,找一个秦氏子孙,扶持其登基称帝,这样才是真正的划江而治。”
羊伯符道:“可即便是划江而治,不管那边士林如何鼓吹,可在真正明眼人看来,还是殿下占据大势,为何?因为自古以来,都是北上南下,坐北吞南的格局形势。这也是殿下的最大优势所在。”
蓝玉平静点头,默认了羊伯符的说法。
萧煜开口道:“自从秦政兵败之后,秦权就一直下落不明,最初我以为他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如今看来,恐怕是去了南边。”
徐林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笑道:“当初亲王党和皇子党为了皇帝大位争执不休,将大半个朝堂都卷了进去,如今倒好,秦显在东都做皇帝,秦权跑去江都做皇帝,叔侄俩都成了皇帝。”
萧煜轻声道:“除了南边,北边还有一个牧人起,盘踞东北三州之地,虽然在上次西河原大战中元气大伤,但其多年经营之底蕴深厚,自保还是绰绰有余。所以我打算让萧瑾去一趟东北,看看牧人起的意思,若是愿意归顺,那么大可双方坐下来谈一谈。”
羊伯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颔下花白的胡须,道:“东北三州,孤悬关外,最易生出割据一方的局势,当年还是秦功在位时,东北就已经有自成藩镇的趋势,说实话,在当时哪位大都督不羡慕牧人起?虽无藩王之名,却有藩王之实。”
徐林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不过现在牧人起的日子不好过啊,听说大都督也不做了,已经是完全放权给?嗣Я恕!?
羊伯符嘿然道:“依我看呐,牧人起八成会同意跟殿下谈一谈,毕竟牧老儿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挣下再多的家业最终也要便宜了外人,那还挣个什么劲,倒不如赶紧归顺殿下,好好享清福。”
萧瑾姗姗来迟,径直走进花聚亭内。
此时的萧瑾没有穿公服,而是一身实实在在的公侯扮相,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身着一件百蝶穿花重紫剑袖,外罩石青色八宝穗褂,脚踏云履,手持折扇。无论是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偏偏少年郎。
萧瑾团团拱手,道:“家母那边有事,来迟一二,恕罪,恕罪。”
萧煜心情不错,打趣道:“怀瑜,去一次公主府就换一身衣裳,公主殿下给你?意恋陌缦嗑褪遣灰话恪!?
亭外的侍女已经为萧瑾搬来了绣墩,萧瑾入座之后,无奈笑道:“王兄莫要奚落我了,父亲如今隐居不出,母亲一人独居无事,就拿我来解闷,非要我住到公主府去不说,每天还要摆出婆婆架子,让英祝每天早上去立规矩,真是不胜其烦。”
蓝玉笑道:“古有彩衣娱亲,怀瑜也当效仿古人才是。”
萧瑾一笑置之。
萧煜为羊伯符介绍道:“先前已经见过,舍弟萧瑾萧怀瑜是也。”
萧瑾拱手道:“见过羊老将军。”
羊伯符还了一礼,“久闻小王爷大名了。”
萧煜道:“怀瑜,刚才正好说到东北牧人起,说说你的看法。”
萧瑾笑了,“牧人起此人,虽是武将,但因为出身东北豪族牧家的缘故,自幼敏而好学,早年排斥道家黄老学说,却尊崇儒家,直到晚年兵败于我西北西河原,心灰意冷之下,受家族影响才渐渐转而信奉佛家,最近东北暗卫府传回消息,牧人起曾数次请佛门高僧大德前往王府讲经说禅,讨论佛法。”
萧瑾顿了一下,接着道:“若是牧人起真的信奉西方教,那就是说他真的生出厌世之心,不足为虑。可如果此事为假,只是牧人起遮人耳目的手段,那就说明这位东北王要效仿当年种菜典故行韬晦之计,仍旧图谋东山再起。”
萧煜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平淡道:“攘外,必先安内。”
萧瑾用手中折扇轻敲了下桌面,“欲要下江南,就得先把江北稳住,免得关键时候后院起火。”
萧煜沉声道:“怀瑜,我给你一个钦差身份,徐大先生随行,你亲自去一趟东北,面见牧人起。”
萧瑾点点头道:“东北是降是反,总该有个结果了。”
席上四五人,寥寥两三语,便定下了大势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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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其实就是国防部,内阁是国务yuan,大都督府(枢密院)是军事委员会,国防部隶属于国务yuan,并无实权,实际上是个空壳机构,而真正的军权还是在军委手中。这样是不是就能很好理解兵部和大都督府的关系了?其实就是国防部和军委的关系。另外说句题外话,除去多了党的这一套班子,本朝的政府制度与我国历代各朝的制度相比,并没有太多根本实质的变化,大多只是改了改名头而已,也仅此而已。实际上明朝的政治制度就已经很完善,极度接近如今各君主立宪制国的首相制度,而我朝则是类似于宋朝,又不全是。
另:上章羊伯符应该对徐林执下官礼,误写成了上官礼,已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