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私宴,而且人数不多,所以晚宴最终决定设在凌风阁,也正好可以在此看一看中都城大年夜的万家灯火。今年比之去年,多了一道吃食,就是从东主时开始兴起的饺子,在午夜之前包好,在半夜时吃掉,取更年交子之意。林银屏、萧羽衣、萧羽衣再加上慕容、墨书、紫月等人一起下厨包饺子,萧煜和萧瑾这对兄弟插不进手去,被众娘子军赶到一旁,只等坐享其成。
兄弟二人也不强求,乐得清闲自在,摆了一张棋盘手谈打发时间。
萧瑾执黑先行,落子后轻声道:“黄粱密和林岱是兄长亲自任命的按察使和都指挥使,位高权重,现在被我扣押在暗卫府大牢,到底是杀是放,还要兄长说话才是。”
萧煜执白,平淡道:“该杀的时候可以杀,该放的时候也可以放,只要让西凉州平稳落地,怎么都行。”
萧瑾道:“西凉州三司能早一日确定,西凉州也就能早一日稳定下来。”
萧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道:“三司,只有一个布政使司是不够的,把黄粱密降为从三品,罚俸一年,放回去继续做按察使,至于林岱就算了,西凉都督完全可以代掌都指挥使一职。”
萧瑾问道:“宋湖和闽行那边?”
萧煜不以为意道:“对于宋湖,以及他身后的宋家,自然是要安抚为主。对于闽行,就要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不过林岱这个巴掌还不够,什么时候闽行在西凉的根基被彻底拔起了,再给甜枣。”
说话间两人落子如飞,棋盘上已经是黑白交错,呈现出犬牙态势。
萧瑾剑走偏锋,于边角上寸土不让,笑道:“兄长就不怕闽行因怨生出二心?”
萧煜笑了笑,“闽行想要接替徐林成为新一任的大都督,这一点我没意见。除了徐林,谁来做这个大都督我都没有意见,闽行也好,林寒也罢,甚至是韩雄之流都可以,唯一一点,做大都督只能有调兵之权,却不能有统兵之权,这是我的底线。”
萧瑾捻起一颗黑玉制成的棋子,思量许久才缓缓落下,说道:“所以闽行想要做大都督,就要先将手中的兵权交出来。”
萧煜说道:“西北初立,其中派系已然不少,错综复杂,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将这些龙盘虎踞的派系之争完全清除,只能是勉力平衡各方。那些都督们也都好办,只要打压强的扶持弱的便是,唯独大都督难以把握,现如今我好不容易才将徐林架空大半,决不允许再看到第二个徐林。”
萧瑾提去边角上的三颗白子,转而说道:“明年开春以后,若是湖州能稳定下来,江南战事便要再起,咱们要从湖州进军湘州,面对的可就不是白莲教的乌合之众,而是陆谦的江都大军了。”
萧煜落子,屠掉萧瑾的大龙,笑道:“湘州一战,非一州一地之争,打赢了,进军江都,可占据半壁江山,满盘皆活。打输了,退守西北,湖州蜀州难保,则有满盘皆输之虞。”
萧瑾投子认输,道:“攘外须先安内,那西凉州这边?”
萧煜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盒中,头也不抬道:“让魏文则去做西凉都督,代掌西凉州都指挥使司。”
萧瑾点头道:“西凉州的事情,兄长心中有数就行,至于湘州战事,虽然湖州一时半会难以稳定下来,言湘州还为之尚早,但是未雨绸缪,也该着手准备了。”
萧煜和萧瑾在外间说话,内间的一众娘子军在包饺子的时候也没闲着。
女人间的话题,多是男人和孩子。不过萧羽衣和萧?h还是待嫁之身,慕容又因秋叶之事如同寡居,所以话题就转到了林银屏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上面。
因为林银屏的缘故,慕容与萧羽衣的关系还不错,瞧着萧羽衣总是偷眼打量林银屏的小腹,就笑问道:“羽衣,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萧羽衣一愣,继而小脸微红道:“弟弟好些吧?义父和义母可都想要弟弟呢!”
慕容微微斜了林银屏一眼,半是挪揄道:“银屏你也学会重男轻女那一套了?身为女子可不能自轻啊。”
正在擀皮的林银屏啐道:“哪里就自轻了,只是女子终究要嫁人的,继承家业还是要一个儿子才成。”
萧?h插嘴道:“不知大哥想好名字没有?”
林银屏笑道:“若是儿子,那就是萧煜的嫡长子,也是萧家的嫡长孙,按礼说要让孩子的爷爷取名才行。”
萧?h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虽说大哥最近与大伯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依着大哥那个脾气,根本不会向大伯低头的,所以嫂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林银屏笑着点头道:“我觉得也是,所以让萧煜早早想着,可他在书房里闷了一天也没想出个满意的,说孩子不能太早取名,先取个乳名叫着,大名以后再说。”
慕容将一个饺子包好后,问道:“那乳名叫什么?”
林银屏道:“若是男孩儿就叫元符,若是女孩儿就叫阿元。”
萧?h轻声道:“萧元符,萧阿元,这两个名字不错啊。”
林银屏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儿。
慕容笑意复杂道:“有了孩子这个加才算完整,银屏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林银屏看着眼神中难掩羡慕的慕容,她心头的怨气忽然散了许多,心境更是有豁然开朗之感,毕竟自己马上就要做娘亲了,何必去计较那些糟心事,多为未出世的孩子积福才是正理。
因为众女平日里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缘故,这饺子足足包了两个时辰,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恐怕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萧煜和萧瑾有修为在身,也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感,倒也沉得住气。
临近子时,林银屏吩咐墨书和紫月去把饺子煮了,她则领着几女来到外间,萧煜望向这几个满身白面的女子,愕然良久,最后叹息道:“真是辛苦几位了。”
林银屏拍拍手,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明年就好了。”
萧煜干咳一声,“但愿吧。”
接下来就是年夜饭,也就是吃饺子,饺子的味道谈不上好,但因为是自己动手的缘故,几女吃得很是开心,这让萧煜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吃过饭后,一帮人在凌风阁中瞧着夜景和烟花,熬年守岁,其乐融融。林银屏身子不好,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她就和怀里的萧羽衣一起沉沉睡去,萧煜亲自送这一大一小回去休息,接着萧?h也起了瞌睡,萧煜回来后索性让其余人各回各自的园子,只留下了萧瑾一人。
兄弟二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榻上,萧煜让墨书灭了凌风阁的辉煌灯火,然后又送来一个火炉,炉上热着两壶酒,萧煜从炉上拿起酒壶,递给萧瑾一壶,轻声道:“萧家,能撑起大梁的男人,只有萧烈、你、我三人,怀瑜,你说是吧?”
萧瑾捧着酒壶,点了点头。
萧煜问道:“咱们俩在中都守岁,你说萧烈一个人在东都,在想什么?”
萧瑾犹豫了一下,说道:“或许在想你什么时候回家。”
萧煜陷入沉默。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萧煜,更能明白那个男人当年的无奈。
如今的萧瑾也没了早年的激进,他继续问道:“当年的事情,我略有耳闻,若是你处在父亲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萧煜放下酒壶,望着火炉中的炭火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