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萧煜回府之后,整座王府的气氛陡然古怪起来,先是被王妃训斥的墨书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其后就是王妃突然不理俗事,开始一心养病,不乏有些心思活泛的人开始在暗地里思量,八成又是王爷与王妃吵架了。

事实倒也相差不多,自从那天之后,萧煜和林银屏就开始分房而居,萧煜几乎每晚都留在养神斋中,这让不少人忧心,尤其是作为长辈的玉尘,更是直接找上了林银屏,将此事委婉地提了几句,只是林银屏一直装傻,顾左而言他,被问的急了,就说什么两人身体不好的话,弄得玉尘也是无可奈何,见林银屏如此“扶不上墙”,玉尘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最后索性不管了。

在萧瑾昏迷的这些天里,萧煜安置好了八位道门真人,有了这八人,西北道门的骨架算是搭建起来,虽然不能与杜明师经营多年的江南道门相比,但是在天下道门中,也是名列前茅。从这儿也可以看出道宗底蕴是如何庞大,撇开祖庭不说,各地道门中就至少有二十名以上的天人境界高手,委实让惊叹。不过家大业大是非也多,阴尘一事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管是有人想要给青尘泼脏水,还是想要杀萧煜的人就是青尘,总之道宗中有一位对萧煜不怀好意的大真人,可能是青尘,也可能是清尘,甚至是溪尘、微尘,乃至是掌教真人,萧煜都不会意外,毕竟自古人心最难测。

在萧煜处理完西北道门诸事之后,萧瑾也差不多醒了,他天生早慧,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萧烈以前就觉得萧瑾可能活不过四十岁,此次折寿十五年,就只能活到二十五岁了,屈指算来,萧瑾竟然只剩下十余年的寿命。对于这个结果,萧瑾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其后兄弟二人有过一番长谈,其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在这次长谈之后,萧瑾正式以西北王之弟的身份步入西北的权贵上层,随后因为萧瑾到来而引发的一番变动,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首先是萧煜先前大力推行的都司制已经初步落实,自此,西北五州的地方上就变为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并立的局面,上不常设巡抚、总督、总兵官。也就是说,除非有重大事情发生,巡抚、总督和总兵官都是空悬的,而一州的最高长官便是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其中按察使和都指挥使为正三品,布政使作为三人之首,为从二品。

完成都司制后,萧煜已是初步将地方军权和边军分开,边军不但无法再插手地方政务,更是损失了一部分人马,已然让西北诸将伤筋动骨,所以萧煜见好就收,转而通过蜀州攻略,将矛盾外移。

萧煜先是平调西凉州都指挥使陈涵为陕州都指挥使,魏禁升任河内州都指挥使,而河内州是入蜀的主要所在,故而又任命中都右都督韩雄兼任河内州总兵官,韩雄也成为改制之后的第一位总兵官。文官方面,原西凉州布政使李宸平调为西河州布政使,原草原右相博努被任命为陕州布政使,大都督徐林的孙子徐琰升任为署理河内州布政使,这都是在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唯一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萧煜直接将让萧瑾接手了蓝玉和林银屏的部分权柄,成为掌管西北财政的第三人。很多人都认为萧煜会让萧瑾进入边军,与林寒一起牵制徐林的同时,还能与林寒分庭抗礼,毕竟只要有能力有军功,武官升迁还算容易,当年驰骋塞外的冠军侯,不足而立之年就做了大司马,可在文官这边,多半是要讲一个资历的。

不同于江南地区的文贵武贱,在北边一直是武重文轻,在西北更是如此,因为手无权,文官能与武将抗衡的最大的底气便是钱粮之事,萧煜此举,可以说直接把萧瑾推上了西北文官第二人的位置,仅次于蓝玉一人而已。

这一番变动之后,萧煜暂时停手,好像要给众人一个接受消化的时间。接着萧煜又召蓝玉一番细谈之后,传话给中都所有实权官员和武将到温体斋举行了一次临时小议。其中有徐林、蓝玉、林寒、萧瑾、闽行、曲苍、诸葛恭,以及还未赴任的魏禁、韩雄、博努、陈涵、李宸、徐琰等人,本该有一席之地的林银屏称病未出。

温暖如春的屋内,新面孔不多,大多只是换了身新衣服而已,而且排座也并不怎么等级森严,比如说徐琰就坐在徐林右手位置,而闽行却坐到了蓝玉身旁。重新成为萧煜亲军左都督的林寒今天坐在蓝玉左手边,有意无意瞥了眼坐在萧煜身旁的萧瑾,眼神复杂难明。这一次他本已做好了自己权柄被萧瑾分去一部分的准备,哪怕是萧瑾直接成为亲军掌印都督,他也能硬着头皮忍下来,可没想到萧瑾却是直接分去了自己姐姐的内库权柄,这让林寒心底发冷,人人都说他林寒都是靠着姐姐上位,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要林银屏无事,哪怕是他身上没有半分官职,也无人敢小觑于他。反之,若是林银屏出事,哪怕他做了掌印都督,在别人眼中也是地位摇摇欲坠。

暗地里打量萧瑾的也绝非只有林寒一人,绝大部分人都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位初来乍到的中都新贵,不仅仅因为他是萧煜的异母兄弟,更因为萧瑾的早慧之名传遍天下,众人都有所耳闻,也听说过什么生而知之的话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知之二字总是令人心生忌惮的。

面对众多目光,萧瑾这个能在大剑仙上官仙尘面前侃侃而谈的萧家二公子安然自若,低头悠悠然喝茶时,嘴角微微翘起。既然萧煜把机会给了他,那他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而且他不同于旁人,他与萧煜乃是兄弟,若是有朝一日萧煜真的能够登上大宝,那他一个亲王爵位是跑不了的,也不枉他来这个世走一遭。至于自己不能长寿,萧瑾看得很淡,先不说世上不乏有延寿续命的灵丹妙药,单说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在直面生死大限时,就要比一般人从容太多。

在其他人审视打量萧瑾的时候,萧瑾也在审视着他们,在他看来,屋内众人中,将来真正能成为大厦顶梁之柱的不过寥寥一手之数,徐林算一个,闽行算一个,再加上蓝玉和林寒,其中蓝玉是能力使然,而林寒则是身份使然。至于其他人,即无根基,也无能力,只能做一个顺势而行的从龙之臣而已,生也好死也罢,都与大局无碍。

萧瑾抬了抬眼皮子,视线所及,刚好瞧见徐林身边一个年轻人也轻轻看过来,萧瑾面无表情,那面容与徐林有三分相似的年轻人则是报以微笑。

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场合的新面孔不止萧瑾一个,还有一人就是徐林的孙子徐琰,不足而立的年纪被任命为署理河内州布政使,只要行事没有差错,过几年就可以把那署理二字去掉,成为实实在在牧守一州的封疆大吏。

徐琰虽然是文官,但因为出生在武将世家的缘故,身上也带了些许沙场武将的作风,此时正襟危坐在徐林的身侧,腰杆笔直,眼观鼻鼻观心,神情平静而谦和。他此次的上位,众人都是心照不宣,作为大都督唯一的嫡孙,将来要支撑起整个徐家,日后的前程可想而知。而且王爷年纪尚轻,说不定日后就是一辈子的君臣。故而许多西北出身的武将,都愿意与徐琰亲近,一则是看大都督的情面,二则是徐琰本身就已经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