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懒得和萧煜多费唇舌,直接朝甬道内走去。萧煜笑了笑,拿起立在地上的乌木杖紧接跟上。

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不算大,就是普通房间模样,四四方方,最中间是一张石床,在石床上盘坐着一具枯骨。

慕容说道:“当时那位道宗前辈未曾闯过十二尊尸巫守护的甬道,所以只是止步于外面大厅。”

萧煜一阵思索,问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这座石室中到底有什么了?”

慕容点点头,“与其漫无目的的在偌大巫教祖庭中找寻,还不如来这儿碰碰运气。”

萧煜右手在乌木杖上摩擦了一下,说道:“可我怎么也不觉得这里能让我突破天人境界。”

慕容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求的是突破天人的机缘,什么是机缘?秋思能抓住在用出红莲业火时的一丝明悟,这就是机缘。你若想要直接越过天人,还是去道宗求一颗道祖所传金丹比较实在。”

萧煜呵呵一笑,“秋思的事情你都清楚?”

“秋叶同我说起过,长则五年,短则三年,秋思必能踏入天人境界。”

萧煜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又是一个天人,如今这天人高手怎么感觉不值钱似的?”

慕容笑道:“你若是生在穷乡僻壤,最大的就是县太爷,兴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六品以上的官员,可若是在东都,这六品的小官可不就是不值钱了吗?”

萧煜点头感慨道:“确实是这么个理啊。修行界和这朝堂这是如出一辙啊,咱们求的是虚无缥缈的天道,天道就是皇帝,灵虚就是刚摸到了官场的门槛,九品芝麻官。和合则是真正走进了官场,八品七品。空冥已经是中流砥柱,可比六品的知府。履霜则是由府入州,却还当不得封疆大吏,五品四品。天人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封疆大吏,一州州牧乃至两州总督,三品二品。至于逍遥,就是当朝一品了。”

慕容摇头轻笑道:“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有点儿意思。”

说话间,萧煜站在原地,慕容已经围着石床走了一圈,挥袖拂去枯骨上的尘土后,萧煜这才发现,尘土下的白骨竟然晶莹如玉,显然生前对于体魄的修为已经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

慕容说道:“如今巫教式微,草原巫教更是几乎灭于你手,你有什么想说的?”

萧煜苦笑道:“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了,我可担当不起。不过如今的巫教只修神魂,不修体魄,与上古时体魄强横的巫教几乎就是南辕北辙,被人灭教也在情理之中。”

慕容已经收回自己的九支银簪,八支由上而下依此插在青丝之上,右手两指夹着一支梵音,轻声道:“都说魔教得了巫教的传承之法,但却尚不完全,还有一份流传于武道修行者之中。”

萧煜拿着手中的乌木杖在那尊枯骨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一声金属碰撞之声,摇头道:“我虽然没有接触过武道,但魔教的功法还是略知一二,虽能锻体,但也没有如此纯粹的强横体魄,毕竟魔教功法还是需要元气为辅才能坚不可摧。”

慕容拂袖,整尊枯骨被她原封不动的以元气托起,然后移至一旁,露出原本枯骨盘坐处。

果不其然,在石床上有一篇石刻经文。

萧煜笑道:“俗套了啊。”

慕容说道:“本就是千年前之人行事,今日俗套,那时却不俗套。”

……

巫教祖庭内的廊道交叉纵横,几乎就如一张蛛网,岔路连岔路,可能走出了许久后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原点,也可能越走越深,终不知来时道路。先前走进的几波人经过几个岔道后就已经各自分散,不知所踪。

在一处岔道内,原本七人的队伍不知何时已经各自散去,只剩下领头的高大男子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名女子。

高大男子走在前面带路,走了一会儿后,忽然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脚下说道:“有人来过。”

在他身后的女子稍一挑眉,“几个人?”

高大男子沉声道:“两个。”

女子沉吟了一下后说道:“过去看看。”

高大男子默然点头,开始继续前行。

……

祁山山巅之上,原本直冲云霄的无形巨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散去。

山巅上的两人一站一坐。那名天人剑修席地而坐,容貌枯槁,气色晦暗,似乎是身受重创,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站起身来。

在他身旁三丈处,有一把已经断为两截的长剑,他没有看陪伴自己多年的爱剑,只是盯着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那名锦袍男子。

即便是在首善之地东都,锦袍男子也是位居高位,自然积威深重,不怒而自威。

此时不管是看气色还是气度,两人高下已然立判。

天人剑修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方才一番天人交战,他不仅被眼前的锦袍男子生生打散了周身元气,而且手中长剑竟被这名男子两指夹着以体魄之力生生折断,最后男子一掌印在他的胸口之上,直接将他的中丹田破去。

现在的他除了空有天人境界,一身元气已经被锦袍男子完全撕碎,成了一个废人。

俗世第一人,这个名头很响亮。但不信服的人也很多。

能成为天人高手,尤其是年纪轻轻便踏入天人的,哪个没有几分自负?你号称俗世第一人,先不说这个名头的水分有多大,被郑帝逼得手刃自己发妻,这就是俗世第一人?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第一人不做也罢。

锦袍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平静,或者说淡漠。眼神落在这名天人剑修身上,也没有波澜,仿佛只是随手打杀了一名不听话的仆役,而不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天人高手。

不知名姓的天人剑修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能是想即便是死也要死的光彩的光彩点,不过锦袍男子没给他这个机会,向前迈出一步。天人剑修脸色一白,双耳中淌下两行鲜血。

锦袍男子一步一步前行,第二步,天人剑修双鼻流血,第三步,口吐鲜血。最后一步,双眼流血。

锦袍男子停下脚步,刚好四步,四谐音死。

天人剑修已经是七窍流血。面若死灰。

他艰难的说道:“不愧是俗世第一人。”

锦袍男子没有说话,低下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名天人剑修。接着锦袍男子目光越过天人剑修望向山外。

同样是山巅。祁山比起梅山要高出太多了。

不知怎么的,忽然在脑海中闪过一副多年前的画面。那是一年春天,梅山青翠,蜿蜒而上的山路小径上,一名尚无功名在身的年轻与一女子并肩走在山间小路上。青春作伴,是真的欢愉。

梅山之上赏梅台,两人一起上了赏梅台,只是家族庶出子弟的年轻男子站在这先贤遗迹上,豪情万丈,对女子言道定要出将入相,名垂千古。女子只是温婉笑着,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心上人。

一阵风儿吹过,记忆中的画面如湖面起涟漪,瞬间模糊了去。女子身影连同年轻人的身影一同消失不见了,但却刻骨铭心,仿如昨日。

锦袍男子的心境起波澜,皱了皱眉头,一记手刀割下了天人剑修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