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角鸣。

一道道调令随着调兵虎符从中都大都督府中发出。

中都如岩壁一般高耸的巨大城门缓缓升起,万余铁骑汇成一股钢铁洪流从城门中整齐涌出。

硕大的徐字旗随风招展,滚滚铁流沿着转向西北的青河一线,朝草原深处进发。

中都万余铁骑挟着烟尘北上草原,但是绝大部分人不会认为徐林是想要趁着草原王位交替之际,攻下图林城。这很可能只是一次常规性的试探。

不过巧合的是,在这一路上却放着林远最信任的四个部族,最为忠于林远的四个部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林远的亲卫军。

徐林的目的也很简单明确,他只是要拖住这四个部族而已。

红娘子信任与自己相交相识多年的魏迟,而徐林同样信任与自己共事多年的魏迟,在辅以足够诚意的利益,于是促合成了这一次的出兵。

……

一名草原武士冲进大帐,跪地禀报道:“启禀大汗,中都徐林出兵铁骑一万,距离大营已经不足三十里!”

黄汉吉眼皮微微一跳,一万铁骑轻装简从,前进速度极快,直插草原腹心,按照行军路线来看,兵锋直指图林城,但谁也知道草原与大郑多年和平,中都并没有深入草原的准备,而若要深入草原,每骑骑兵连人带马所需要的供给需要数倍的民夫才能供应,但兵力兵器、粮草和转运民夫都绝不是几天能准备好的,所以徐林根本就没办法深入草原。

若是如此简单就可以深入草原,何必修什么巍巍中都?直接全力打下草原,实现东主的西都梦岂不是更好?

不过话虽如此,但黄汉吉等四个部落本就是林远为了防范中都铁骑而设,所以此时他们距离中都最近,距离草原腹地还有很长距离,却是不得不要面对徐林的一万铁骑。

黄汉吉来到地图前,看着地图冷笑一声:“王妃好厉害的心思,不知怎的说服了徐林出塞,虽然不能深入草原,但是对我们四个却是极为不利,等到我们脱出身来,怕是王妃已经是汗王了吧。”

……

四家部落骑兵合为一处,在青河岸边与徐林的一万铁骑瑶瑶对峙。

徐林全身带甲,骑在马上冷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没有本都督将令,谁也不可妄动,违令者斩!”

“诺!”

人到一万,黑压一片。两万骑兵对峙,听着很少,但实际上已经算得上人山人海。

……

整整三日时间,两军谁也没有擅开战端,只是对峙了三天三夜。

三日,已经是徐林私自出兵的极限。

徐林提缰遥望着对面的草原骑兵。

一名将领从后方策马而来,对徐林道:“大都督,我们所携粮草已尽。”

徐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道:“粮草尽了,那便回中都吧。”

待到那名将领退下后,徐林转过头看着魏迟道:“你知道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如果三天的时间她还不能处理好王庭里的那些长老,那她这个汗王不做也罢。”

说完,徐林并没等魏迟回话,而是亲自带兵殿后,开始缓缓向中都退去。

……

林远的死,不止是俗世,甚至修行界都震动了。

因为林远的死可以看成是草原上俗世势力的一次短暂失控,其他一些比较有见识的修行者仿佛已经可以听到道宗那狂妄的笑声回荡在草原上空。

那座最接近天空的高峰上,无数身穿黄色道袍与蓝色道袍的道宗弟子们,跪在巨大的白玉广场上。

林远的死,对于道宗来说,当然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此时草原上道宗的主事人是秋叶。

因为没有预料到林远会死的这么突然,所以秋叶只是带了很少道宗弟子。

现在要赶在草原局势稳定下来之前,彻底进驻草原。

身着黑色道袍的清尘道人站在道宗大殿的台阶上,若神仙中人。

他扫视一周脚下的道宗弟子,说道:“都准备一下,看来用不了太长时间,草原便是我们新的道场。”

傅先生带着王东勒仍旧游荡在烟雨蒙蒙的草原上。

最近这些天,茫茫草原见不到半个人影,虽然有连绵细雨的缘故,但还是透露出几分诡异和不同寻常。

放牧的牧人不见了,游方的和尚不见了,来往的车队不见了,甚至那些抢劫商队的马贼也不见了。

傅先生问王东勒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东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嗅到要死人的味道。”

傅先生大笑:“对,确实要死人,而且要死很多人。到时候怕是青河都要被染红了。”

王东勒微微一怔,然后问道:“难道大郑要攻打草原?”

傅先生摇头道:“郑帝老矣,怎么会有如此雄心,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

王东勒问道:“那是为什么?”

傅先生淡然说道:“只是因为一个人死了。”

“谁死了?”

“林远。”

王东勒一下愣在原地,虽然他对天下大势不怎么关心,但是那几个顶尖的人物还是熟记在心的,林远正是其中之一。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震惊,声音微颤说道:“谁把林远杀了?难道是剑宗宗主?”

傅先生哑然失笑:“难道人死必须是要被人杀死?老死病死难道不算死么?”

“草原王,今年应当正值壮年吧,就这般……轻易的死了?”王东仿佛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傅先生摇头叹道:“天要收他,谁能留他?”

“他死了,为什么草原就要血流成河?”

“因为他有个女儿,还有个老婆,老婆想当汗王,女儿也想当汗王。当然,最主要的是道宗要来了,那帮道士要来抢喇嘛的地盘了。”

王东勒问道:“先生,那我们是哪一边?”

“我们哪一边都不算,当然若真要选择的话,我还是偏向道宗的,毕竟有当年的一份香火情分。”

傅先生挥了挥手,散去了头顶上的一朵雨云,仿佛在漫天浓厚的铅云上钻了一个洞。

淡淡的阳光从这个洞中散落下来。与周围的阴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东勒震惊的看着上空这一幕奇异景色。喃喃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傅先生眯了眯眼,说道:“从这里往东三十里,有一个狼群,带着你的刀,去把狼群中头狼的杀死,今晚我们用头狼的心头肉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