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给人一种酝酿阴谋似的潜规则暗示。
欧阳雯冰再次把小陌身体从我身上抱了下来,我一脸愧色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和她对视一眼,彼此显得都很无语,都没说话,眼神里却都透出一丝敬畏。
圆济这时又兴奋地念起了“如来心经”,他似乎认定我是被佛祖潜规则了。
我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难道他也有一个和我同样的想法?我想把他和圆分感化成道士,难不成,他也想把我忽悠成和尚吗?
相对无语好一阵,最后欧阳雯冰无奈地对我说:“这件事挺奇怪的,你或许真的被佛祖惩罚了……”随后她看了看圆济,又看了看我,接着说:“你们两个就别碰小陌她们了,我来把她们背过去吧。”说着,欧阳雯冰托起小陌的一条胳膊,身子微弓,把小陌的身子放在了自己背上。
我本想帮忙,但一想到那种令我发指的重量,立刻打住,我不想因为自己再让欧阳雯冰出现什么意外,只能垂手站定,眼睁睁看着她吃力的样子。
小陌的身体被欧阳雯冰背在身上之后,分量似乎也加重了,我看她咬着牙,一张漂亮的脸蛋瞬间变的通红,双眉紧紧蹙在了一起。
我心疼,忙对她说:“雯雯,不行就别勉强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要不……咱们等山庄里的人来了以后,让他们抬吧。”
欧阳雯冰没说话,双唇紧绷着,嘴角艰难地朝我勾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见状,我在心里也摇了摇头,叹上一句,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倔强女孩儿!
随后,她背着小陌的身体,踩着灰烬,向山门走去,似乎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吃力。我看着揪心,赶忙跟上她,陪在她旁边一起走。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见自己心仪的女孩儿受苦,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这他娘的是最痛苦的事!
把小陌背到山门大路上之后,欧阳雯冰已经累的满头细汗,我忙把她送我的擦眼泪手帕递了过去。
欧阳雯冰见状,淡淡一笑,露出满脸柔色。
然而,当她伸手接过手帕,正准备擦汗之际,脸色陡然一变,惊呼一声,甩手将手帕扔在了地上,接着连连向后倒退几步,像受到惊吓了似的,动作很奇怪。
我大惑不解,忙问她:“怎么了雯雯?”
她看了我一眼,一脸惊悚说:“手帕变的好重,还好我反应快,要不然胳膊都要拉脱臼了……”
我一皱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手帕,这是一块上好的纯棉手帕,淡粉色,上面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卡通少女头像,微微斜着头,闭着一只眼睛,吐着小舌头,看上去非常调皮可爱。
这时手帕平铺在地面上,一眼看上去,感觉就像一块边角直挺的铁板压在地面上一样。
我弯下腰,用手试着把它从地上捡起,手指小心捏住一个边角,轻轻往上一提,心里愕然,因为手帕根本就没有重量可言。
我轻轻松松把它捡了起来,然后不解是看了看欧阳雯冰,欧阳雯冰站在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随后我拿着手帕反复看了看,没什么异常,嘴里兀自嘀咕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突然间,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种可能!
我把手帕塞回兜里以后,对欧阳雯冰说:“走吧,再去把小阡的身体背过来吧。”
欧阳雯冰这时愈发相信我刚才背小陌时不是在作伪,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想要问我什么,我忙冲她轻摇了下头。她是个十分聪慧的女人,见我行为异常,立刻知道不对,不再说什么,转身向寺院走去。
我紧紧跟在她身旁,不动声色抬起双眼,一边走,一边缓缓将四下打量了一遍。
我们现在遇上的,并不是什么“佛祖显灵”,现在看来,分明是被什么玩意儿盯上了,这玩意没什么恶意,只是在恶作剧,拿我们寻开心,很可能是畜仙,畜仙也就是修仙的畜生,因为鬼一般不会和人开玩笑,它们一般怨气很大,没这么调皮,只有一些刚刚修炼成精的畜仙才有可能耍人玩儿。
最常见的畜仙耍人方法,就是移动物体,比如说,家里有些不经常用到的物品,平常不怎么在意,当用到时再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然而可能冷不丁在某一天里,它十分诡异地出现在了你眼前,这些物品有可能就是被畜仙拿去玩耍了,玩腻之后,又给你送了回来。
再比如说,几乎很多家庭都遇到过的这种事,家里吃饺子,特别是在除夕夜吃饺子,家里包的饺子明明是韭菜馅儿的,可是当煮熟捞出来吃的时候,竟然发现还有芹菜陷儿的,或者有荤有素,这些,都是畜仙搞的恶作剧。东北人把畜仙分为五大类,胡、黄、白、柳、灰,而且有很多人家儿把畜仙请回家去,做保家仙,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香火供奉,对它们的敬畏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我们今天遇上的这种物体突然变重的情况,绝对是畜仙搞的鬼,而且这畜仙已经有了些道行,用的可能是“移山术”,也叫“转嫁术”,也就是说,把某种物体的重量,转嫁到其它物体上。
我们邻村有个老猎人,年轻时在山里打猎,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天他看到一只皮毛特别漂亮的狐狸,当他抬枪去打的时候,那杆老抬牙子(鸟铳),突然变的好重,差点没把他一起坠到山崖下面去,最后,狐狸不见了,猎枪也掉到了山崖下,摔的七零八落。
此时此刻,我心里不禁起疑,因为我们这一带的畜仙我都认识,虽然有些不算熟,但它们绝对不会捉弄人,特别是不会捉弄我,因为我们这些道士也算修行中人,一般跟它们井水不犯河水,它们也知道,把我们惹毛了,没它们好果子吃。
这时,陪这欧阳雯冰一边走,我一边不动声色扫视四周。
在没跳通阴步的情况下,我的眼睛属于半个阴阳眼,虽然和正宗阴阳相比差了点儿,但是一般脏东西还是能够被我窥到几分的,这是长期静坐修炼出来的,每个道士都可以的。
恰逢黎明前的黑暗,四下里显得漆黑无比,目光掠过之处,感觉每个角落都显得可疑。
就在我目光扫视到山门左边那座钟楼时,突然发现钟楼废墟里闪过一道红光,不是很明显,像红丝一样,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我察觉到了,我相信,这道红光应该就是那玩意儿了!
我猛然弯下腰,从地上捡了一块破砖,朝红光闪过的地方狠狠砸了过去。“噗通”一声,砸落声从钟楼方向沉闷传来,没砸中什么。
当然,我也不指望能砸中那玩意,只是在给它一个警告,一是告诉它,我已经发现了它。二来,向它示下威,告诉它我也不是好惹的,最好别把我惹毛了。
欧阳雯冰见我的举动,愈发不解,停下来问我:“你刚才在砸什么?”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冲她一笑说:“没什么,一只耗子。”
返回洞口后,圆济还在念经,这让我小小同情了他一下,如果给他知道是畜仙搞的恶作剧,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欧阳雯冰随后把小阡的身体背在了身上,这一次,脸上吃力的表情不见了,和刚才背小陌时截然不同,此刻显然很轻松。她朝我一笑说:“小阡身体轻多了,感觉只有四五十斤。”
我也朝她一笑,没说什么,但是双眼却非常谨慎地再次扫视四周。
欧阳雯冰背着小阡走在前面,我和圆济紧紧跟在身后,一路上再没发生什么。
来到山门前,当欧阳雯冰刚刚把小阡肉身放下,站在我身旁休息时,我突然感觉山门周围气氛有点不对劲儿,这是身为一名道士的直觉,好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心里毛毛的……
我不禁来了火气,心说,这畜生,还没走,真想我跟它动真格儿的是不是!
我当即就想跳一下通阴步,看看这玩意儿到底藏在了哪儿,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冷不丁从废墟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二傻!”声音很甜,喊的也很亲切,就像在喊情人一样。
我顿时一愣,心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下一秒,我听出来了,心里忍不住雀跃,这是小畜仙柔儿的声音!它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我来金灯寺当假和尚之后,再也没见过它,说真的,挺想它的。
我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钟楼废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漂亮的女生,样子长得非常可爱,特别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都能拿来当镜子用,特别漂亮动人,年龄大约在十六七岁,身材窈窕,红衣红裤,在废墟里显得非常扎眼。
这时,就听身旁的欧阳雯冰惊讶道:“怎么回事,刚才这里不是没人吗,这女孩儿从哪儿冒出来的。”
“南无阿弥陀佛……”圆济这时也是一脸错愕地盯着女孩。
然而,让他们更加错愕的事,在下一秒,上演了……
“二傻……”女孩再次喊了一声“二傻”,一脸嬉笑从废墟里跑了出来,几乎没有停顿,直接朝我跑过来,然后一个纵身扑进了我怀里,我被她撞的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
“呃……”面对女孩儿,我真傻了,稳住身子之后,傻傻站在了那里……
“二傻,你想我吗?人家好想你,天天想……”女孩说着,紧紧搂住我,亲昵地把漂亮的小脑袋扎进了我怀里。
“呃,你……你……”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听声音,绝对是畜仙柔儿的,但是,凭柔儿的修行,想要修炼成人形,至少还得二三百年。说这女孩是柔儿化成的人形,我有点儿不相信。
还没等我说话,一旁的欧阳雯冰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她冷冷瞪着我们两个,似乎强压着怨火,语气不善地问我:“元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