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远处火光冲天,好像是哪里着了火,再仔细一辩方向和距离,好像是金灯寺!
我吃了一惊。
圆济这时凑到我跟前着急说:“大师兄,你看像不像咱寺院着火了?”
我没回头,眼睛看着远处几乎快把那方天地映红的火光,随口应了句:“十有八九……”
圆济一听,更急了:“那咱们还是快回寺院里救火吧!”
这时,圆分也看到了,腾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大叫着:“那咱还等啥呢,赶紧回寺院吧!”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见这家伙正惦着脚向着火的地方张望,脸上神色显得比谁都着急,感觉他此刻似乎再没一点疲态,精神饱满的像刚磕了药似的。
我没工夫开口奚落他,带着他们就往山下跑去。
此刻,再也顾不上那些行尸,估计它们这次从山上下来,这些玩意还能再摔死一半,剩下的估计也就是残兵败将,不足为俱了。
这时,几个人速度都不慢,连圆分也发了狠,这时下山,根本不用我和圆济再留意他,肥硕的身子向灵猿一样敏捷。
等我们跑到山下,没做停留,撒开退直奔寺院方向。
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圆济担心着寺院、担心着寺院里的人;圆分则担心着他那些吃的和那些钱,还有他父亲;而我,也在担心我的那些钱,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之前赵大宝直接给了我们十万块现金,我和圆分四六分,他四我六,一直藏在我铺盖下面,原本打算找机会把这些钱存到镇上银行的,没想到最近事儿太多,一直没脱开身,如今这一失火,我那些钱只怕要玩完了,修建太一观的希望只怕也要跟着玩完了,幻想破灭,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此时此刻,我们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生平最快速度,一心只想第一时间跑回寺院。这时候,整个人已经根本不知道啥叫作累,这或许就是被激发出的人类潜能吧。
差不多十里的山路,被我们二十几分钟便跑了下来。
等跑近了一些,确定了起火的地方就是金灯寺。
来到寺院的山下,我们远远便看到寺院里火光冲天,好像整个寺院都烧了起来,看着火势都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就见火光跳动中,似乎隐约有人影晃动,好像是在忙碌着救火。
看到这情形,我们每个人心里也像着了火似的,说不出的焦急,不由得脚下再次发力。
几分钟后,我们跑到寺院近前一看,立刻傻了眼。可以说,整个寺院陷入一片汪洋火海!
眼前的火光把我们每个人映的通红,为我们脸上的焦躁之色渲染了一抹滚烫的狰狞。
之前那些火光中晃动的人影,是赶来救火的镇消防队,几十号人。这场大火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恶战,此刻,他们每个人都在奋不顾身冲锋陷阵。
等冷静下来一些之后,我发现人群里竟没看到一个和尚的身影,心里忍不住暗想,怎么不见和尚救火呢?难道他们全都被困在了寺院里?
寺院周围,已经被消防官兵拉起了隔离带,禁止闲杂人等靠近,几辆消防车同时喷出水柱,淋浇着寺院里的熊熊烈焰。不过,这时的火势正旺,消防车喷出的水柱和大火相比,就像小孩儿拿着水枪在灭火,显得相形见绌、杯水车薪。
隔离带外,还站有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消防官兵在隔离带内忙忙碌碌。隔离带外,人们则议论纷纷,场面十分混乱。
我和圆分圆济,本想穿过隔离带冲进火场救火,却被负责警戒的消防兵拦下,说里面太危险,不能进去。
我们心里着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寺院陷入一片火海,束手无策!
见到这情形,圆济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闭上眼睛,冲寺院念起了经。我难过地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角挂泪,火光倒影在点点泪珠里,闪出凄楚的光芒。
圆分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顾不上什么和尚身份,咧开大嘴哭嚎起了自己的亲爹。顿时,看热闹的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我们这边,有些人对我们指指点点,有些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隔离带外顿时显得愈发混乱。
我此刻看着寺院里冲天火光,心里乱到了极点,一边心疼自己的那些钱,一边为金灯寺感到惋惜。
讲到这儿,或许有人会说,你一个道士,惋惜个啥,你不是盼着金灯寺垮掉吗?金灯寺现在这样儿,你心里该窃喜才是。
话,可能是这么说的,但我再怎么不待见和尚,也不会和自己暂时栖身的地方过不去,这里,我至少也住了两个晚上,少说也有点感情。再说这么好的寺庙,被一把火给毁了,谁看着都会觉得心疼。
有时候,把有些事,搁自己身上,设身处地想一想,这世界上或许就会少很多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
“救出来一个,救出来一个……”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人群吵嚷起来,我忙把目光收回,转向山门前,就见两名身穿防火服的消防战士,抬着一个人从山门里冲了出来,随后,又跑过去几名消防兵,和先前那两个一起抬着那人,飞快跑向山门前不远处的救护车。
我见状忙招呼圆分圆济,过去看看。
负责四周警戒的消防兵本不想放我们进隔离带,但是见我们身穿僧袍,一脸悲痛,料想是本寺的和尚,也就没再忍心阻拦我们,只是交代我们不能靠近火场,里面很危险。
我向那名消防兵道了声谢,领着圆分圆济向救护车跑去。
跑到近前一看,圆分噗通一声就软在了地上,被救出的和尚是圆分他爹本尘。
本尘这时意识还算清醒,面部也没被大火烧伤,只是身上已经惨不忍睹,衣服几乎被烧光,全身多处焦黑,他这时艰难地微张着嘴,双眼有些迷离,气若游丝,眼看这状态,就要活不成了。
圆分看着这一幕,坐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本尘这时意识还算清醒,看到我们几个之后,抬了抬几乎焦黑的手,嘴角抽动了几下,好像在示意圆分到他身边。
这时,几名消防兵已经把本尘抬上单架,看这样子是想把他抬进救护车里送医院抢救。
圆分见父亲在向自己招手,看样是要说话,忙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肥硕的身板踉踉跄跄扑上去,跪地上哭着死死拉住担架,说什么也不撒手,好像手一撒开手,他就会立刻失去父亲似的。
我从没见圆分这样疯狂过,本尘的不幸,似乎让他失去了理智,展露了本质。
几名消防兵见状,扯了扯他,竟没扯动,我忙上前解释说:“几位施主,这位受伤的大师,是我们的师傅,麻烦通融一下,让我们和他说几句话吧。”
几名消防兵见我们态度坚决,又见本尘一直在向圆分招手,也或许他们也清楚本尘伤势严重,可能送不到医院就会断气,与其让他死在送医院的路上,不如让他趁着最后一口气留给我们一些遗言。
这时,一名军服肩章上有“两杠一星”的中年人,对其他几个年轻的消防兵一摆手,几个人放下了担架。中年人交代我们,等我们说完话,得把伤员立刻抬进救护车,伤员需要紧急抢救,我们连忙点头称是。随后,那名中年人带着几名消防兵又扑进了火场。
圆分抹着眼泪跪在担架旁,本尘目光无力地看着他,脸上强行露出一丝微笑,看样子用尽了最大力气,断断续续说:“孩、孩儿……别……别哭,听……听爹说……”随后,本尘抬起焦黑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随后好像摸到了什么,用力气一扯,竟从脖子里扯出一个贴身坠链,然后哆哆嗦嗦递向圆分:“拿着它……去……去美国找……找你娘,把……把这个给她……告……告诉她……你爹,你爹我从……从没忘……忘记过她,我……我一直都念、想着她……希……希……希望……她……她收留、收留你……找到你娘……要好好听……听你她的……话,咳咳咳咳……是……爹对不起你娘……南、南无阿弥陀佛……”本尘说完,手一松,坠链落在了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爸爸?爸爸?爸爸……”圆分意识到不对,慌忙从地上站起身,一边喊,一边使劲儿摇晃着本尘焦黑的身体……
“爸——爸——!”
陡然间,传来一声圆分撕心裂肺恸嚎!
“爸爸!爸爸!我没爸爸了呀,圆分没爸爸了呀……”
那一刻,空气中,似乎只剩下圆分放声的哀恸……
看着不顾一切、抱着本尘尸身痛哭中的圆分,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鼻子酸酸的,眼睛也起了层雾水。我抬起头,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无力地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情不自禁仰天长叹。
面对这头无情的凶兽,我感觉自己很孱弱、很渺小……
就在这时,人群再次骚动,我下意识向山门处看了一眼,就见又是两名消防士兵,抬着一个人冲出了山门。
我忙奔了过去,到近前一看,竟是方丈本金。
这时,圆济也扑了上来,替下其中一名消防员抬起了本金。
很奇怪,本金的意识也很清醒,他看到我们,也是张了张嘴,我忙替下另一名消防兵,和圆济把本金抬到了救护车旁。
把本金抬上担架之后,本金在担架上哆哆嗦嗦交代说:“圆、圆济……寺院没了,师傅以后也不能指点你了……你、你能不能答应师傅一件事……”
圆济也哭了,含糊不清地叫着说:“我答应,我答应……”
“那……那就好,记住,你要担起大任……重修……寺院……你、你现在……现在就是金灯寺方丈,重修寺院……”本金说完,竟把目光缓缓转向了我,断断续续又说:“圆萧,太……太一……太一……去……太一,快、快去……”说着,本金抬手指了指金灯寺的大火,说了最后一个字:“火……”,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传来圆济一声仰天哀嚎,痛断肝肠……
太一?快去?火?
我心里一寒,大惊失色,难道,我们太一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