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易天本就一庶民,不过旬月已然蒙圣恩升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此番又出为代巡宣大,全权钦差宣大三府三镇粮饷军械贪墨一案,皇上突然又赐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是否妥当?”一名御史从朝班最末出来,手执朝笏。
“皇上,自大明立国以来,不论开国文武还是皇子皇孙,功臣勋贵,中兴元老都不曾有过此等殊遇!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六科言官们纷纷出列下跪,试图阻止梁文对易天的天大的恩赐。
此时,内阁的几位老臣也都作壁上观,几位部院大臣也都一言不发,沉着稳定的文武都驻足不前。看着那些等不及,已经跳出来打头阵的科道言官和都察院御史们争先恐后的上奏,大臣们是有瞧热闹的也有低头不语的,甚至不乏观察梁文的,还有被情势所迫跃跃欲试的。
礼部左侍郎为首的礼部官员纷纷出列,全体下跪,礼部左侍郎魏西爵道:“皇上,不可专宠一人!钱宁、江彬之事仿佛昨日,皇上可要明察秋毫不可重蹈覆辙!”连不惜触怒皇帝底限的话也说了,这魏西爵也是豁出去了。
“奏折呈上来。”面对群臣的逼迫,梁文表面镇定,只一声便将所有参奏易天的奏折收了上来。
大明国制,除春节几日,除非是紧急情况,若不然,就连皇帝是也不在批阅奏折的,各府衙也是贴了封条休息的。不过,嘉靖帝算是将老祖宗指定的规矩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能上朝都是看心情的,不上朝大臣们也不能一起去后宫逼他出宫上朝吧?再说,自出了左顺门事件以后,谁还有那个胆子去强迫嘉靖帝?什么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天子剑、霸王戟、开山斧都无用,登闻鼓吗?嘉靖帝睡醒了再说……
只是打开奏折看了几眼,梁文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情显然是好极了,众臣不明,梁文一人笑的雾里云里,一个笑容瞬间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不错,不错。”
随意打开几本奏折,梁文把奏折合上,递给了旁边站着的秦福,笑着道:“诸位爱卿的文采都不错嘛!”
“陛下是仁德之君,如今大明文昌武盛…………。”
朝廷上,永远不缺的就是拍马屁的,无论是什么朝代,无论是哪个君主,都会有这样的臣子出现。
梁文的话刚落,就有官员带头跪了下去,口中更是连连不断的歌功颂德。
这种事情,只要有了开头,百官就只能都跟着跪下去了,总不能让这一个官员跪着,然后再那赞扬皇帝吧?
若是真这样,不是对这官员的不认同,而是会让皇帝失了面子的。
是以,立时,大殿内又是一阵山呼海啸的歌功颂德声。
梁文装的笑意连连,下跪的科道言官和御史以及礼部的官员们各个是不知所措,一下子又剩下易天一个人站着,极为显眼。
“朕念及易爱卿父亲易信一生为国操劳,尽忠尽职,易爱卿又屡立大功,所以赐其见驾免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梁文在龙椅上的声音并不算大,可是,下面的文武百官却也各个听得清楚:“你们说的那些开国文武还是皇子皇孙,功臣勋贵,中兴元老无此隆恩,是说先皇帝们寡恩薄情还是朕赏赐无度呢?”接过秦福手里的手绢,梁文缓缓念道。
“臣等不敢!”梁文都这么说了,还有谁敢反驳?那不是找死吗?敢找先皇帝算账?
易天拱了拱,道:“皇上隆恩,臣万死难报!”
梁文看秦福点了点头,又偷偷朝下面的易天笑了笑,又道:“易爱卿驱除鞑虏,拯救大明江山于危难,让京师转危为安,这些你们都忘了?若不是易爱卿,朕与众爱卿们还能坐在这皇极殿?岂不是如宋之徽钦二帝被金人北掳,身陷五国城了?”
“臣等有罪!”最然诚惶诚恐,但是还有不少人想到了和易天立下过同样不世之功的人,当年的于谦于少保,只不过没有人会说的。说出来,岂不是诅咒皇帝会像英宗皇帝一样被鞑子掳走?何况易天杀了鞑子十几万人,全歼国师如罕所部,恐怕于谦和石哼也没有这么大的功绩了!
“皇上所言极是,易指挥使的确有功于大明社稷,对于皇上的恩赐,老臣觉得并无不妥。”严嵩从朝班站了出来,梁文也没有在意。
“众爱卿快快平身!”梁文轻松一句和严嵩的突然表态,使得原来混乱不堪的朝局立刻清明不少。
大殿上不少官员立时就觉察到了些许的诡异,虽然易天回京是迟早的事,钦差交旨也是早有定例的事情,官员们的心里,也早就该有准备了。可是,这事也不能这么论,这样一来,皇帝明显就是偏帮易天的,这样一眼就能看穿的事,估计没有谁看不出来。
尤其是刚才梁文说的那几句话,只要是细细想一下,就能明白,皇帝是明着暗里的帮衬易天。
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官位,位列三品,可却又不是朝廷中枢大臣,且真论起来,连地方大员都算不上,可却又坐镇京师,专巡缉拿、刑讯之事,权焰甚至居于刑部、大理寺之上!
可想而知,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职位,权利究竟有多大?皇帝任命此职,一般就是宣布确定其人为亲信心腹之意了。
是以,大多数时候,皇帝及内阁大臣还有一些朝中重臣,前者是依仗,后者则是不能相容的。
可是,今天,皇帝却拿了易天此事进行震慑文武,以此确立易天在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此用心,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谁与易天过不去,与锦衣卫衙门叫板,就是向皇帝挑衅了!
散朝以后,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梁文则单独召见易天随侍左右。
玉熙宫外,突然,不知哪里冒出一股旋风,在御驾前刮起来,两根旗杆被吹断,周围仪仗侍从的帽冠尽数被吹落,梁文的眼睛也被吹起的沙尘迷住了。易天也是遮着眼睛,不敢睁开。
“此乃何兆?”易天拉着梁文身边的道士问道。
道士陶仲文是湖广人氏,曾执师礼从学于龙虎山道士邵元节。虽然也是以修道之术见信于嘉靖皇帝,但与声名狼藉的邵元节有些不同,陶仲文时常有些善举,所以不太被朝臣们反感。
而近日恰值梁文遵照易天之命,为掩人耳目举行斋醮,这突然刮起大风,着实让人心惊。
陶仲文仰头观看天象,良久,才道:“此乃雷神示警,今夜必有火灾发生,皇上益多加防范!”
易天闻言,拉着梁文准备去万寿宫,临别之时又即命侍卫严加戒备。
当夜,梁文已经在万寿宫中睡下了,忽觉眼前一片明亮,周围闷热灼人,猛然惊醒,打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也不知是陶仲文算得准,还是事有巧合,宫女来报玉熙宫走水了。
还好梁文没有在玉熙宫,不然失去这张王牌,易天的大好形势将毁于一旦!
次日凌晨,检点现场,当值的太监宫女死了十余人,宝物器用全部烧毁。
内阁值房。
严嵩精神抖数,他也不掩饰什么,道:“这个易天,恩宠日隆,不简单啊!”他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在官员们眼里,易天的这些行为,都是不入流的,至于皇帝那里他们也知道喜怒无常,喜新厌旧的道理,说不定过不久易天就讲失宠。
“那易天,真是猖狂无比,以前,只是听说,今日,算是真的见识过了,此等官员,岂能留在朝廷,简直是给朝廷蒙羞。”
杨志学提起曾毅,就恨的压根发疼,今天,易天也算是开了先例,在朝堂上如此的受皇帝护佑,算丢尽了他们老臣的脸面。
夏言致仕后,刑部尚书杨志学被推举入阁,虽然严嵩的任命没有下来,但是大臣已经默认既定事实了。
“你现在该知道老夫为何要对付这个易天了吧?”
严嵩苦笑,道:“都道老夫无容人之量,可却也不想想,在老夫动手之前,这易天,可曾得罪过老夫?甚至,今日将我等老臣全然不放眼里!”
顿了顿,叹了口气,脸色变换,瞿銮道:“岂不知,老夫早就看出了这易天的本性,若是留他在朝廷,仗着皇帝宠信,怕是要祸乱朝野的,老夫,是一心为了朝野,若不然,老夫这年纪,怕是过几年,就该告老还乡了,岂会管这档子事情?给自己招惹不自在?““阁老一心为了朝廷,只可惜,却是没几个能看明白啊。”
“这事情,你到时候和那宫里的几位多商量下,可千万别再出纰漏了。”严嵩看着斜坐着的杨志学,十分重视对易天的手段。
严嵩却是不打算这件事把他自己给陷进去的,他幕后指挥,可是,有些事情,并不能是动不动就牵扯到他身上的,若不然,他这个内阁首辅做的也就太窝囊了,和马前卒怕是没什么区别了。
“阁老,要不从陆炳那儿动手?”
这易天朝堂之上一句话也没说,却不知,下了朝会被众臣如此算计。
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茶盏,咂了咂干裂的嘴唇,严嵩对杨志学道:“此计不错,就这样办,让仕鸣他们下面的人处理。”让方镗、赵文华那些亲信去办这种事情是最为拿手的,严嵩也放心。
瞿銮咳嗽一声:“也不知道,皇上对这个易天什么看法?竟然如此崇信于他?方才下朝,又召进宫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