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的意思传达下去后,大同知府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整条街都被戒严封闭,隔着三两步远,就是一位身着锦衣、头戴乌纱帽的缇骑,各个都是一手持绣春刀,一手端着火把,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蒋五门遵照易天的命令,按照秦禄所给的花名册一家一家的抄家。此刻,知府门前的看守锦衣缇骑见到马车过来,立即有一名锦衣卫力士拦在道路中央,大声喝问:“来的是什么人?”

赶车的那名仆人刚答了一句:“我们是去知府大人府上的。”眼前就有一道寒光闪过,脑袋随着滴血的绣春刀飞上天空。

锦衣卫力士大喝:“此人与犯官有干系,给我拿下了!”

当场就有四名锦衣卫过来拿人,他们也不上车,直接各出一刀,咔嚓细响,整个车厢立即四分五裂,里面坐着脸色铁青的年轻女子抱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幼童,车门口处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车夫。

那些锦衣卫力士也没细看是谁,见还有两个小孩,顿时大喜:“好啊,看来都是犯官的家眷无疑了!”他被分配在外面看守道路,只因锦衣卫名声在外,一听到这个名号,一看到这身装扮,人都躲得远远的,他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分担不如抄家那帮人能够捞到油水,甚至连功劳也得不到半点,却没想到在这里抓到这些人,如果真的是知府的家眷,如此功劳那可就发达了。

他这边正坐着美梦,抢上前去抓人的那四名锦衣,已经被马车内的美貌女子一人一掌都给拍了下来,躺在地上大口吐血,紧跟着眼前一花,左边脸上又挨了重重一个耳光,再看那美貌女子仿佛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混帐东西!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杀我府里的人!”

这锦衣力士被美貌女子一个嘴巴,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半边脸又红又肿,嘴角鲜血长流,连牙都打得松动。想他也出身官宦,从小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种气?就连爹妈也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此刻被一个表面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每秒女子一个耳光打得满嘴血型,顿时气往上撞,当时把绣春刀从腰间解下,对着美貌女子就是抽出绣春刀一剑刺去。

“哐当!”女子躲过那绣春刀的攻击,从底座下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当时匕首一记相挑,撞击之下居然将力士的绣春刀砍断了!

“你,大胆!”那力士大呼道:“你知道你伤的是什么人吗?”

那美貌女子下了车,三个幼童也跟着下来,看见周遭包围过来的锦衣缇骑,那显而易见十分明目的锦衣而已经断了的绣春刀。

美貌女子环视锦衣卫们,看到知府府衙已经被锦衣卫层层包围,心道一声不好,问道:“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无故包围他人府邸!况且,知府大人是朝廷命官,这知府衙门也是大明公门,你们围攻府衙,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看到众力士将一辆马车包围着,似乎还有争吵,那统领锦衣卫抄家的总旗官也过来,众锦衣力士见到总旗来了,纷纷执手拱了拱道:“属下见过总旗!”众人这一跪,美貌女子也过去跟着行礼,行了个万福道:“民女见过总旗大人!”

“这是?这位姑娘?”总旗让众人免礼,在看到美貌女子是眼前一亮,以为遇见仙女下凡,但是一件那三个幼童也就没了兴趣。

“民女是知府大人的侍妾,这几位全部都是是知府大人的儿女,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等。”事到如今,再看不出些端倪,那这美貌女子也算是太不识势了。

那总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你们都起来吧,姑娘你也免礼。”转身进屋让锦衣卫们守卫好大门,总旗带着笑对美貌女子说道:“姑娘,放你走当然可以,不过这三个孩子可不能走!”

“大人,这是为何?”美貌女子觉得十分奇怪,不经问道。

二人交谈之时,身后一个书吏颤巍巍的把手里的卷宗全都双手奉上那总旗,斜视了一眼美貌女子,道:“大人,吕志文的府邸已经查抄完毕,全家三十一口除了二子一女全部羁押!”

自从接到上面千户所要查抄知府吕志文的案子后,他这个身居一个百户所得书吏可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随着锦衣卫大队人马到了知府衙门立时就把人员财货清理好,并登记造册给整理了出来。

“这些?”总旗摸了一把络腮胡子,指着马车下的三个孩童道:“这不是吕志文的儿女吗?先押起来,带回去。”

那书吏低头一看,果然是三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点了点头,朝后面一招手让人把三个孩子带走了。

“快走,看什么看?走啊!”知府衙门内的吕志文的家眷已经押出来了,此刻走在头一位的正是大同知府吕志文了。

吕志文带着镣铐枷锁,官服早已不知何处去了,此刻正盯着马车旁与总旗交谈的美貌女子呢。似乎两人交往不深的缘故,吕志文转头看向美貌女子,但美貌女子偏偏躲过他的目光把头一偏。这才有方才负责押送的锦衣力士的一番呵斥,跟在吕志文后面的几十口子都是吕志文的家眷。妇孺老幼,上至吕志文的七十老母,下到刚出生的幼儿还有吕志文的妻妾家仆奴婢。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吕志文被易天记上了花名册之后,就注定了他由此下场。

月夜昏暗,但映照在发着白茫茫光芒的瓦片,却是把夜色如若白昼一般。

“大人,民女告退了!”道谢之后,美貌女子未等总旗回复立刻就已经消失不见,待总旗四处寻找还是不见踪影,心下一想还是没有觉得有所不妥,也就随着大队人马从知府衙门口撤走。

总督府钦差行辕书房内,易天抖了抖手里的一摞子诉状,这些诉状,几乎全都是状告整个山西各府官员的,包括州府下辖的那些州县的官员也都在投诉状告之列。

这些是有人听说钦差来了,特意从各个州县跑来专门告状的。其实呢,是易天在下令捉拿查抄贪官污吏的前一日故意让人放出去的消息。

翻了翻这些状子上的条条诉状,让易天看了都怒火中烧,这些官吏上到三司下至州府的大小官员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有些个官员甚至是比畜生禽兽都不如的,哪里还有一方父母官的模样?

能在为官一任之上把恶事做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这些官员就算是被罢官了,也绝对能活的很好,当一个很称职的恶霸。

“大人,这些东西毕竟是诉状,没有真凭实据的,大人要这些有什么用?”

现在负责帮易天整理的,是随侍左右的锦衣卫队千户易天的心腹秦禄了,如今,除秦禄之外,易天是真的在找不到敢去信任的人了。

说起来,秦禄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这诉状里面,有的状告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这个时候,在想去查证,别说是对方刻意销毁证据了,就算是对方不管,暂且不说时间过去了,易天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事,有些东西,也早就消失在了时间当中,根本就无法查询了。

“这些诉状,你若真一件件如查,恐怕是要累死你也不可能全部查清了。”易天放下单子,正靠在太师椅上,接过秦禄端来的茶就是倒头牛饮。在人多的时候,易天作为钦差大臣是要注意风度的,起码也得守规矩,不过在自己人面前他就没有那么多拘束了。

秦禄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易天,这些状子,他相信易天是不可能真的让他全去查的,凡事是有轻重缓急,此次大动干戈的缉拿大同府内的官员,要应对的事情一大堆,哪有时间处理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伸冤?把那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还怕百姓不拍手称快不成?那时,什么怨气都消的一干二净的。

时间,是现在易天最缺的,他慢一步,就会有不知道时机被错失。虽然京师有陆吾坐镇,但是大同的事还要他自己个儿处置的。

是以,易天的速度才会这么风雷电弛一般,甚至是不按规矩出牌。仅仅是在遇刺之后仅仅七日之内的时间,就先后结盟方正言,之后又让李德明、王景隆二人密调大军至大同府附近。

至如今,大同府内最有权力的几位官员,除去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方正言和都司的旧人李德明、王景隆二人,整个大同府一个知府,两个同知被抓,三个通判被抄家,按照眼下这种速度,大同府境内的贪官污吏会全部落网。这也正是易天的计划,要将整个山西上下的贪官都抄家,那官府还是官府吗?到时候,整个山西还不得乱套了?只捉拿首恶,从者余党倒是警示处罚一番即刻,倒也不比痛下杀手全部诛杀殆尽的。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他易天在山西的一言一行都会让官场的心怀不轨的有心之人夸大的,那一日他岂不是与整个大明为敌了吗?

“那这些状子是?”

秦禄到底是缇骑出身,平日里根本就不会琢磨这些事情,只知道按规矩行事。

“这是迷魂阵,不然你以为本大人就靠几条不成文的罪名就缉拿这些地方要员不成?这些都是伪证,只是为了给京师一个说法,还可以取得民心,一举两得。”

秦禄呵呵一笑,拍了拍摆在桌子上的无数诉状,道:“这些状子,从中间挑出几份有用的来就可以定他们的罪了。”

“接下来,你就打开总督府衙门,接受更多的诉状,-审案为辅,主要把声势造大就行。”易天对秦禄的拍案之举毫不在意,反而顺着计划言之有理。

易天说的没错,这些官员,虽然可恶,可是,水至清则无鱼,而且,给山西的官员一个警告,效果应该不错。

是以,这次追究一部分人的责任,放一部分,这已然是定局了,想必,朝廷也是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

深吸了口气,秦禄走下去扭头冲着易天拱手躬身道:“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去吧。”

摆了摆手,易天也显得有些疲惫,倒不是说他体力有多少的消耗,而是精神上的损耗,山西这事也不知道办得是否得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