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公,是谓大同。
大同,古称平邑、平城,左拱幽燕,南屏太原,西临河套,北控沙漠,扼北方游牧诸族南下之要道,实为京师之藩屏、中原之保障。历代以来,大同都是中原与胡虏交锋的重地,先有汉高祖白登之围,后有汉武帝马邑之谋,北魏时更为皇室拓拔氏龙兴之地,其后则为隋唐之突厥、北宋之契丹、北方金与蒙古入关之地。
自成祖永乐皇帝迁都北京,以天子守国门,宣大三府三镇作为京师屏障,大同的地位愈显重要。
大明洪武初年,魏国公徐达为防蒙元残余势力南下,开始集中山西财力、物力、人力筑造大同城。
大同的主城东西南北各六里,有城门四座,皆有瓮城,修筑的非常坚固,除此之外,还在北面武定门、东面和阳门、南面永泰门外分别修筑了三座关城。整个大同,从防御上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当初纥达每次南侵都不敢打大同的主意,若不是赵全从内部打开了城门,就算是再有十倍的蒙古军队,大同也绝不会失守。
清远门的城楼上,易天一身平民衣冠,负手而立,目视朝阳满天的天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百年来,靼子就在黄河对岸了,与我朝对峙我朝俱处下势,可是一个月前却被朝廷大军击败……”
一队精兵在他身后躬着身子,一旁的李彦浑不在意的笑道,“这一切都是皇上英明指导,夏首辅与大人您筹谋全局之功啊!”
易天摇摇头,“李总兵此话固然有理,可是却又不妥之处。”他道:“京师之役虽有朝廷之谋,可是朝廷禁军和地方卫军几十万大军的功劳也是有目共睹的,这又怎么可能被人遗忘呢?”
李彦脸上浮现一层忧虑之色,“大人所言极是!此前大同镇被也先攻陷后,不少大同兵都撤到了山西镇,加上原有兵额,整个太原镇得有兵七万人、马三万匹以上。这么多年以来,各地兵力不会少于三万。以大同的那五千铁骑和地方近十万大军,他鞑靼若是想要再次南下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如果鞑靼的兵马失利,估计宣府也就不会有碍,俺答那些外虏最爱打秋风,若是我们打赢了,他就老老实实的呆着,若是我们打输了,他第一个南下劫掠!宣府镇有兵九万多,太原陈兵十余万,大同又有十万将士,若是他真跟我们干起来,这宣大三府三镇三十万大军怎么能让鞑子有第二次机会到京师去?”
一旁的王景隆嘀咕道,“说的头头是道,打起仗来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李彦听见了没有再理会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你倒是在京师出尽了风头!可老子的大同军在城池上与鞑子血站的时候,你还在家炕头搂着老婆喝酒呢!”
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李德明不敢打扰他二人,自顾自的摇头晃脑的唉声叹气。
过了一会,李彦长长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道,“大同的名声不止此一处,大人若有性质这便移步别出如何?”
易天猛然一惊,“李总兵,难道此处李总兵不觉得格外雄伟吗?”
“的确雄伟,只是有些人太煞风景!”李彦狠狠的斥道。
“吆,李总兵就是跟我等凡夫俗子不同啊,陪大人也由着性子来!”王景隆垂下头去,自顾自小声的道,但是故意让李彦听见。
“哼!”李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人,俺答的心思我清楚的很,他就想着早日能南下,早日重建他的大元帝国,为此连他自己部落士兵的死活他都不放在心上,所以,除非明军真的进攻漠北,围魏救赵阻挡他南下的道路,否则他根本就不会放弃南下!说不定他此时正想着用我们把明军打垮了,届时他再出兵,倒省了不少力气!至于今日游览,下官一切听凭大人决定!”
他的眼中闪过几分忧思,“还好,现在鞑靼兵败,局势与我有利无害,大明暂无敌寇边境陈兵之危,也不可能再有兵临京师之险!”
太原,山西巡抚张之敬府中。
“大人,京师送来的加急公文。”一个差人捧着一封信来到堂中。
“呵呵呵,我早说么,易天那个家伙既然已经来到山西,自然也少不得要查起我们的事!”张之敬一边笑着对坐在对面的大同知府说道,一边接过信拆开来看。
看罢,在大腿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兴奋的连声道,“好!好!哈哈!好!”
然后笑呵呵的将信递给旁边的大同知府,道,“幸好本官早有察觉,所以早就去信给严阁老!”
大同知府又手捧过信看了一遍。
张之敬看他看完,笑道,“阁老准备跟夏言动手了!”
知府连忙抱拳道,“下官听从大人的吩咐,京师一旦有变,下官这里听凭大人差遣!”
“好!老弟明白的很啊!”张之敬在椅子的扶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站起身来决然道。
正在这时,又一名官差急匆匆的跑进来,“大人!钦差大人与左布政使方大人、总兵李彦将军、都司两位都、副指挥使大人在清远门城楼观楼呢!”
“什么?!”知府身子晃了晃,脸色骤变。
“行了,这么点小事,慌张什么?这么快就乱了分寸,能成什么大事呢?”张之敬看看知府急剧变化的脸色,大声的提醒道。
“下官明白!”知府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良久,吐出四个字来。
“混帐!”,张之敬在堂里来回踱了两步,心中又一次骂道。
浙江省,杭州府。
时任巡抚朱纨,长洲人,正德十六年进士,历练中外,作风务实,熟知军务,尤长于处理民族问题。
嘉靖十八年正月,也就是今年正月朱纨奉命巡抚浙江,初到杭州,行装未御,就亲往海道巡视,听取各方意见,采纳佥事项高的建议,“不革渡船,则海道不可清,不严保甲,则海防不可复”,于是严行海禁,凡民间双桅大船,一律毁弃,以绝走私之源;又编录保甲,搜捕奸民,以绝内应。
沿海的防卫系统到嘉靖十八年破败至极,朱纨初到任上,召总兵、参将、备倭官商讨平倭之事,问及沿海卫所的兵数、船数,众人竟全然不知,又查旧册,也全然不符。检点月粮,铜山等卫所缺支二十个月,泉州、高浦等缺支十个月,其余多少不等,无一卫一所不缺支者。又检点哨船,铜山寨原有二十只,现今只剩一只;玄钟澳原有二十只,现存四只;浯屿寨原有四十只,现存十三只,无一卫一所不缺船者。再检点巡检司兵员,漳州沿海龙镇等处共有十三司,录有弓兵九百五十人,实有三百七十六人;福建泉州沿海等处共有十七司,录有弓兵一千五百六十名,实有六百七十三人,无一卫一所不缺兵者。
朱纨感叹道,“夫所恃海防者,兵也,食也,船也,居止嘹望也,今皆无足恃矣,而贼船番船则兵利甲坚,乘虚驭风,如拥铁船而来,士民溃逃,免受其患己为幸矣!”
于是朱纨整顿海防,招募士卒,又督造惯于海战的大福船,日夕练兵,积极备战。
为从根本上清除倭患,朱纨于二月底率所募新军平定覆鼎山海匪,又派都指挥使卢镗乘胜自海门围击双屿。
这一日,从杭州府经过会试和南京贡院考完试的一班学子们结伴走了半天,有些乏累,便走进一家客栈,在门口捡了个座位,要上几杯茶水歇息一会。
只见一群人围在中间的一张桌子前起哄,一个青年正在写字,每写完一个字,周围的人就叫好起来,给青年斟上一碗酒,青年喝下酒,再写。写了数字,那青年将笔一掷,道“罢了!”然后举起酒壶,咕咕一口气下了肚。
旁边的那几人拿着字看看,连声的叫好。一个老者道,“先生,再给落个款吧!”
那青年不客气的道,“掌柜的,拿两坛酒来!”
“好,好。”掌柜也看的兴趣,一叠声的应道,然后招呼店里的跑趟抱上了两个小酒坛。
那青年提笔挥毫两下,然后又一掷笔,抱起酒转身便要离去,身后的几人忙道:“先生一同吃顿饭吧?”
那青年头也不回,抱着两坛酒径直走到门口。忽瞥见一桌的人,竟停下来,歪着头醉着的端详了半天,打个酒嗝,然后倒退几步,斜斜的走到众人的桌前,将一坛酒重重一顿,放在众人的桌上,怪笑道,“看几位也是高雅的人,只喝茶不喝酒多没意思。”然后也不顾众人同不同意,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自顾自的打开酒坛,喝了一口,然后推到另一个书生的面前,“喝!”
青年有些恼怒,便要发作,那书生轻轻用脚碰碰他,笑着对青年道:“多谢公子美意,在下不擅饮酒。”
“不喝酒,那还叫男人么?”青年醉乎乎的道。
看他也是个读书人,怎地说话没个分寸,青年再次震怒,手按上了刀柄。
书生心中一痛,但知他是无心之失,强笑道:“公子说笑了,我未曾听说过李后主有此佳作呢,想来是孤陋寡闻之故了!”
“嘿嘿,”青年轻笑两声,“不想你倒是个假老实。”
他举坛喝了口酒,“我看你目清神秀,也是个非常人,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章单名一个字襄。”章襄拱拱手道。
“在下叶良栋,有幸结识章兄,真是大快人心!”叶良栋和章襄二人相互拱了拱,随身找了张桌子点了几个小菜坐下开始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