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布政使衙门,此刻是另一翻景象了,经过昨天放榜时的折腾,山西行省众官都已经疲惫了,而且又出了舞弊的传言。这是对所有人都不利的,眼下坐在大堂里没有一个官员脸上是洋溢着放榜之后的笑容的,经过了昨天的大闹一番,一条金光大道已经摆了他们的面前。他们只能抓捕那个在台上捅出舞弊丑闻的士子,然后武力镇压先强制将此事压住,等到放榜之后在做计较。
“启禀左布政使大人,末将已经将乱党拿获,请大人指示!”满脸花子的大同知府衙门下的捕头朗声说道,昨天他可是立下了大功,趁乱竟然拿住了易天安排的那名士子,同时组织大同府的衙役驱散百姓,又配合都司衙门的卫所军封锁全城,可以说功不可没。
左布政使方正言一笑,抬手向众人说道:“金捕头忠勇可嘉,待秋闱结束,本官保你连升三级!”
“谢大人提携!”那金捕头单膝跪地,十分高兴地说道:“属下谨记大人大恩,一定恪尽职守,为了大同府的人心稳定属下肝脑涂地!”
方正言点点头,道:“很好,护卫乡里保一方平安才有可为。现在大乱之后,大同府中想必会有不法之徒趁机捣乱,抢夺财物,危害平民。金捕头,大同的治安就交给你了。”
“属下遵命。”
“前卫指挥使何在?”
“属下在!”
“一切听凭吴都指挥使安排,与府衙的人好好配合,早日羁拿乱党!”
“遵命!”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站在长城上远眺,目睹过去别是一翻风景。这里,是大明的边关,护卫京师的长城,边墙虽然偶有倾颓,但砖石依然牢固如昔。俯瞰塞外,平川漠漠,烟霭处无限苍凉。
易天在接到钦差卫队到达大同府的消息后,没有立即去布政使衙门证明身份,而是带着陈琬儿一行就带着五十锦衣卫来到大同镇的城墙,并且还登上了长城。
大明太祖皇帝立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功在千秋;成祖皇帝迁都北京,五征蒙古,威名远扬,历代天子以身在京师为己任,守卫北疆更是形成了天子守边的形势。不过二十年,北疆原朵颜三卫和宁王封地开平东胜等卫所的相继放弃,大明的战略形势进一步恶化,改攻为守,对边疆少数民族也是防止尤甚!这一百多年来,东起辽东,西到陇右,都受到了瓦剌、鞑靼的压力。好在北元分裂后诸部落分裂内斗,让大明能够抓住机会,以边疆开榷互市为饵,分化拉拢蒙古人,才形成了如今北疆各地小部落纷纷臣服归附大明,只留下鞑靼等几大强盛的部落。
现在,边疆如甘陕多地,那些小部落已经衰落,现在和大明保持着互市,虽然遇到严冬小规模冲突不断。但是,山西大同北边是鞑靼的势力范围,大明不敢不多些心眼防备着。
鞑靼再向东就是兀良哈了,大明百姓大都称其为土蛮的。兀良哈和鞑靼交界处得察哈尔部落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代,世代继承为北元大汗,虽然没有多少实际权力,但倒是威望甚高,可以和当年列国纷争时的周天子相比一下,而鞑靼这些年经常侵犯明朝边境,略夺子女财帛。渐渐强大之后,就没有把那位大汗放在眼里了,有一阵子俺答还公然称大元汗呢,大明百姓都叫达延汗。
最东边的大兴安岭地区是科尔沁部。而在蒙古高原上是碦尔碦部。而曾经威风一时的瓦剌部蒙古,自从被鞑靼击败后,已经西迁到新疆西域一带了。
李彦,陕西省榆林卫人,世袭军户。出身行伍,为小旗,敏捷精悍,善于与鞑靼铁骑周旋,其所镇守城池从未失陷过,后积功升为大同镇守总兵官。易天正是欣赏李彦是员得力战将,所以事先知会总兵府调李彦随行不仅是因为李严骁勇,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当初李彦能够支撑住鞑子十万人马的轮番攻城还能保大同无虞这是重点。在镇三年,李彦他在大同附近大肆修建堡垒,严格训练兵马。使鞑子不敢轻易进犯,就连月前俺答亲自督战也没能拿下大同。虽然鞑子是佯攻,但这也是不易的!
“鞑子轻骑出兵如鸟兽集,退兵而去亦如鸟兽散。其骑兵来去迅速,弓马娴熟。而我军只要是能够做到士卒用命,器械精良,据坚城,凭火器强弩,严阵以待,应对无误,他鞑子也奈何我不得。骑兵攻城?”李彦道,这三年他就是这样做的,效果显著,十分适合守城。
易天走在前面,边听边点点头,这是大明的历来惯用法子。现在九边都是尽量不出城迎敌,大都只准守城不许追击,也亏得宣大三镇防务都是做的严密的很。九边其中一些总兵、都督,损人资历稍浅,但是前人所用的策略倒也能够做到一成不变的执行下去。所以就变这些总兵都采取的是这种策略,整顿军马,训练战士,修筑城池,遇敌袭只要固守待援,利用坚城大炮抵挡鞑子的进攻。
但是这显然是不够的。于是追问道:“要彻底击败鞑子当如何?”
利用想了想,他知道眼前的这位钦差比之前的钦差都有所不同,表面是来查宣大粮饷军械贪墨之案,其实无论军政都会仔细涉及一线。看来当初夏言带出来的侍卫军统领也能有这样鲤鱼跃龙门的机会。看易天十分对军事感兴趣,如此一来,看来自己这些武将又有了扬威之时,于是说道:“要破鞑子,十年以内不可能做到!”
“十年只能?”易天停下脚步问道,他不相信泱泱大国要收拾一个草原上的部落还要休养生息十年才有实力。
“不错,鞑子桀骜不驯,崇拜强者,难以收伏。唯有在他们擅长的骑兵上击败他们,他们才可能真正的臣服。不然即使一时取胜,一二时年后,必然卷土从来。”李彦道:“历年朝廷支付给九边各镇的军饷就不下两百万!一旦要与鞑子正是开展,所需战马、器械,征召民夫和骡马等等就至少需要五百万银子!”
何况漠北风云变换,自汉以来匈奴到三国魏晋时期的鲜卑﹑突厥,隋唐的契丹等部落相继而兴,乃至后面的蒙古到如今的鞑靼这都是中原王朝的大患难。中原王朝消灭一个就又兴起一个,李彦可不想消灭了鞑子,又引来一个更为凶恶的敌人。如何完全控制漠北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但是漠北大多沙漠贫瘠之地居多,出兵靡耗军饷,且劳民伤财,最后死了的是大明的子民,得到的确是一片荒地!
一个武将能看到这一点,易天觉得有些意外。大明的武将大多是世袭的,很少具有这样有远方的战略战术;而有指挥大权的文官们又经常是看了几本兵书,还有监军太监从中作梗,大战最后结果是一塌糊涂。
“十年后,我军如何与鞑子一战?”
李彦说道:“现在鞑子也是不复当年之勇了,下官曾与其对阵,深知其性。其往来抄掠边关,轻举妄动,号令不明,遇敌易退,下官与之战,多有缴获。如果朝廷能训练出一只精骑兵,当可深入大漠,荡平诸部!”骑兵的确是大明的软肋,当年土木堡一战大明京营精锐尽丧!也先率领瓦剌入居庸关、宣府、顺义、顺天,游骑至京师城下。诸将却不敢出战,只有于谦和石亨率所部八千千人擐甲直驰,冲击瓦剌军,痛击瓦剌后,瓦剌军退。也先见攻不下京师,又要挟英宗皇帝索贿不成,所以最后答应和谈。
“那应当如何训练一只骑兵呢?”易天继续追问。
“要训练出一只精悍骑兵,不外乎两点:战马和勇士。”李彦说道,“汉唐之强盛,主要是因为我汉人自己产马,而两宋之积弱,多半在于没有好的战马。我大明如今占据陕西和陇右,这些都是盛产良马之地;立国之初太祖立下养马法,于民间养马;那秦晋之地的良马不必塞外的鞑子的马差!”
易天接着说:“大明朝廷承平日久,祖先的良法多已经败坏。就九边卫所之军来说,人数虽多,堪战者少。嘉靖元年以来,有几次整顿边军,情况才好一点。但是没有多少效果,仍然坚持依城固守的策略,缺少野战杀敌的血性!朝中阁臣畏敌,大臣畏敌,边将畏敌,士卒畏敌,百姓亦畏敌。平日游手好闲,只要无事便是好;遇敌来犯,束手无策;待敌退去,又如全然无事一样,得过且过。!”
“其实,下官想问大人了解这么多,有用么?”
易天用手搭在城墙上的垛子上,笑道:“你的想法,本官回京会如实启奏。”易天道:“你也知道,京师一役后,本官荣宠正盛,一路升官直接成了锦衣卫指挥使,而你李总兵连年边关力战守城,不说功劳就是苦劳也应该升任了,这宣大的总督空着好久了,你就无意吗?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若做了宣大总督,那么九边的情况会好许多,那鞑子也不会乘虚而入有机会流窜偷袭京师两次不是?”
李彦也不顾场面,也放肆的笑起来。和易天说话总觉得和自家营房里的兄弟说话一样直白,没有一点藏私的,聊得很投机。
“大人真是爽快之人,有大人这句话,下官就再多啰嗦几句!”